陆过仿佛被刀扎了心窝子,就很尴尬,抓了抓头道:“这不是居无定所,不忍心人家姑娘跟着我受苦受难嘛。”
    “那陆兄找个姑娘,我给你出聘礼。”林肃表现的很大方。
    陆过腿抖的跟筛子一样,半晌后烦躁道:“我也不知道那些姑娘为什么都不喜欢我,按你这种真的能行?”
    “追人一定要有耐心,不能急,”林肃起身笑道,“等着看吧。”
    沈塘还灯一次没有见到人,再还灯的时候又没有见到人,再加上前两天云洄家里人去找茬是萧煌帮的忙,他一点儿忙还差点儿添了堵,心情极度糟糕:“那你家店家是去哪儿了?”
    他虽是笑着,那牙磨的却像是要吃人一样。
    “店家今日看景色正好,去城东游湖了,应该夜间便回来了。”小二客客气气道。
    沈塘没被气的冒烟真是脾气好了,他在这里有事要忙,那人竟然悠闲的去游湖:“店家真是好兴致,我们走。”
    他上了马车,却有人汇报道:“少爷,京城新开的珍宝斋抢了我们沈家的生意,人全去那边了。”
    “店家是谁?”沈塘心情的美妙程度再下一个台阶。
    “好像就是云来客的店家。”小厮低着头不敢说话。
    “去城东!”沈塘直接下令道。
    他今天就算是把城东掘地三尺,湖水抽干也得把人找出来。
    城东碧绿湖,湖如其名,杨柳倒垂,湖水漾出绿波,此湖连通碧河,水源汇聚于此,乃是京城盛景之一。
    春日游湖,花红柳绿之中一个个娇俏的女子从其中穿梭而过,笑靥比花朵还要赏心悦目。
    只是在这个时代的妙龄女子对林肃而言真的就是一个个小姑娘,虽是会绣花吟诗,但是还天真浪漫的很。
    画舫从湖心划过,林肃远远看着岸边,当察觉了那远远而来的马车时将腰间的笛子放在了唇边,轻轻吹响,那音律像是顺着碧波蔓延,直吸引的那岸边对诗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看了过去。
    “这似乎是长笛的声音。”
    “飘渺如仙乐,连教习师父吹的都没有这般好。”有姑娘撩起了柳枝张望着,却也只看到那画舫划过,一个人影悠闲的坐在舫前,对着一池碧波仿佛将这整个春日的热闹都吹出来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小婉儿这是恨嫁了。”
    “别胡说!”
    嬉闹调笑的声音不绝于耳,女子娇艳明媚,正衬这春景,若是往日见到,沈塘怎么也要一起填个词,但他现在站在车辕上眺望湖心画舫,见到上面云字只有心火中烧。
    “哎呀,有人来了,快走。”
    “快走,快走……”
    有女子喊道,竟是纷纷跑了个干净,此朝虽无女子不可见外男之说,但是彼此之间却是要保持距离的。
    没了那些嘈杂的声音,笛声便更加飘渺了,真正宛如从天下降落,随循着山势,逐着流水传入人间。
    其音律之美不输那晚的琴音半分,这店家倒是悠哉,还带着乐师一同出行。
    “少爷,这近处并无沈家的画舫,您得在此等一下。”小厮说道。
    “不用。”沈塘甚至都没有下车,直接从车辕之上飘起,在一众小厮紧张的视线中在那碧波上轻点几下,直接落在了那极远的画舫之上。
    画舫微微一沉,笛音却连凝滞都无,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了,沈塘反倒不着急了,看着那坐在舫边一腿弯曲,一腿自然垂落男子的背影有几分思量。
    他猜是男子,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位与想象中不太相像的男子,乐坊乐师大多身量纤细,便是男子也自带一种柔情,文人更是以飘逸为主,各个恨不得让自己瘦成猴子。
    可此人只看背影便知与那些男子不同,且虽是曲腿而坐,却可见身量修长有力,跟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同。
    不过也对,能弹出那般豪情音律的人也不该手无缚鸡之力,是他狭隘了。
    笛音终结,却仿佛还在碧波之上荡漾,那人起身,翻转笛子已经插在了腰间,转身之时沈塘暗暗戒备,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含着笑意的眸。
    这人生的倒是不错,分明五官棱角分明,英俊到有些锋利,却让人升不起太多防备的心思来,仿佛真是同那笛音一般从天上来的一样。
    “沈少爷?”林肃朝他走了过去,不疾不徐,连那笛子上的坠子摆动都是同一个幅度。
    可他就是太淡定了,在到了近前的时候沈塘没忍住后退了一步,在瞥见这人脸上加深的笑意时脸黑了:“素问公子还真是好雅兴,你们店家呢,可否引路一番?”
    他这说话为何有色厉内荏之感?明明这人只是个乐师而已。
    林肃从他身边迈步过去,拉开了画舫的门请道:“沈少爷随我来。”
    那一瞬间沈塘迟疑了一下,不能怪他多疑,主要是之前诸般不顺,此时又太顺,总让人觉得有阴谋一样。
    而且这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失策了。
    林肃瞧了他一眼,没等他先进,自己先进去了,就留个打开的门在那里,等沈塘跟上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
    这人是想气死他好谋夺他们沈家的财产么?
    妄想!做梦!
    沈塘有些戒备的跟了上去,直到到了一处茶室一样的地方,却见刚刚的乐师在那里烹水煮茶,除了刚才看到的小厮,并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你们店家呢?”沈塘垂眸笑道,“莫非我这沈家的少爷也不足以让你们店家出来见上一面么?”
    “我就是,”林肃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道,“看起来不像么?”
    沈塘:“……”
    他只是觉得眼前的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却没有想到这人就是云来客的店家。
    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他沈塘经商多年,竟被着一介初出茅庐的小子给耍了。
    “这么说你不是素问?”沈塘在他对面坐下,直勾勾的盯着人问道,“没想到云来客的店家笛音也这般好。”
    “素问只是代称,”林肃对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在下本名林肃,久仰沈少爷大名,神交已久,不知可否以表字相称?”
    “素问也是你啊。”沈塘与他对视不愿认输,可那双深眸之中好像藏着无尽的深意,向来只有别人避讳他的目光,如今这样对视,只觉得坐立难安,恨不得离开移开目光去。
    可他执拗劲上来了,只一个劲的盯着,却忘了接下面说的话,直到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别开了眸,他才像被人解了穴一样回神。
    真是撞了邪,见了鬼了!
    “那日景琛解的极好,堪为知音,”林肃笑道,“日后若是有新曲,可否邀你来听?”
    沈塘对新曲是感兴趣的,但他惊叹的是眼前人的厚脸皮,他都没答应,这人就直接以表字称呼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的字是素问?”
    “不,是雁归。”林肃轻描淡写,沈塘却是被口水呛到,一口气咳的停不下来,“你,你是那个…咳咳……”
    林肃坐过去给他顺了一下背,等他咳嗽停下时又再次坐了回去。
    沈塘笑意不达眼底:“雁归先生,林兄还真是大才。”
    又会音律,又通字画,一幅画就让云洄崇拜不已,可若非他直言,谁又能知道那云来客的店家,乐师素问,雁归先生是同一个人呢?
    不过这么一说,这整个京城也就他知道了,说起来倒有些被特殊对待的感觉。
    “不过是雕虫小技,”林肃笑道,“不及景琛擅音律,只听便可解出其中之情。”
    “你敢说于我,就不怕我将这些事给你抖出去么?”沈塘带了些威胁。
    雁归先生的字画的确堪称大家,但更多的是他的神秘性,一旦爆出,名声绝对不及现在鼎盛,说不定那群文人还会觉得被欺骗了,毕竟一个经商的写出那样的文字和画,有侮辱之疑。
    “景琛这招实为釜底抽薪之举,”林肃似有无奈之色,就在沈塘刚刚觉得自己扳回一局的时候就听这人说道,“可云公子应该不在意林某的身份如何,到时若能促膝深交,秉烛夜谈,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他语气向往,沈塘笑意顿失:“你对子玉有兴趣?你敢打他的主意,真当这京城是让你任性妄为之地么?”
    林肃挨了他几记眼刀,也知道这个时候该收网了,再不收网这花孔雀被多刺激几次怕真是要对云洄情根深种了:“景琛说的哪里的话,我哪里是对云公子有兴趣。”
    沈塘疑问看他。
    林肃与他对视,接着道:“我是对景琛你感兴趣啊。”
    一语出舱内静默,只有摇桨的声音悠悠传来,倒让沈塘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略微大了些。
    他虽被很多人爱慕,但爱慕者顶多送个帕子,香囊,哪里有这般直接地诉说倾慕之意的。
    “你……”沈塘语气滞涩,却发现自己并不厌恶。
    “景琛若是愿意,林某的所有身家愿为聘礼。”林肃认真道。
    沈塘又遭一次冲击,脑子里刚刚浮现那漂亮的屏风和灯,突然一皱眉觉得哪里不对:“聘礼?”
    06严肃道:【恭喜宿主。】
    一个毫无好感的人纠结的绝不是聘礼和嫁妆的事情。
    林肃很自然的改口道:“嫁妆也行。”
    沈塘真是第一次见如此随性之人,好像聘礼和嫁妆差别不大一样。
    “不是这个的问题,”沈塘终于从坑中绕出来了,“本少爷可没有说心悦于你,林兄未免太着急了些。”
    没错,他才是京城第一浪荡公子,才不会被这种花言巧语所欺骗。
    可是真的很想要云来客。
    林肃似乎在认真求问:“那怎么算不着急的?”
    沈塘哑口无言,干脆甩开折扇找回自己的思路:“今日我也不是同你讲这些事情的,良禽择木而栖,云来客虽是繁盛,但与沈家对抗实乃下策,林兄可有合作之意?”
    “抱歉。”林肃笑着直接拒绝了。
    沈塘对他的决定有些蹙眉:“那看来林兄是选下策了?”
    “也可以这么说,”林肃笑道,“能跟景琛对擂,一定很精彩。”
    沈塘:“……”
    这人真的心悦他么?
    如果心悦他,合作不是最好的途径么?
    但沈塘还不至于说你喜欢我就要照我的话做,只是起身告辞:“话不投机,沈某告辞了。”
    “嗯,慢走。”林肃也不挽留。
    沈塘出了船舱,才发现画舫不知道何时已经靠了岸,正待离开,一个小厮捧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沈公子,这是我们店家今日所奏之曲曲谱,请您笑纳。”
    沈塘本是胸口闷着气,看到那匣子时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些委屈,说是爱慕他,却选择与他对立,说是要对擂,却偏偏又送来礼物。
    他觉得他沈塘是他能够戏耍于鼓掌之间的玩物么?
    “多谢,不必。”沈塘没接,直接上岸,刚刚站定却听身后风声,他转身接住那飞来的东西,却发现是那装着乐谱的匣子,而扔匣子的人正是那个男人。
    “什么意思?”沈塘手指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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