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夫人还没有给公子定人家呢,挑的人家就有五家之多。”小童说道。
    宁隐:“……”
    妈的回去一定要换个伺候的,这个话太多。
    “嫁的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为何?”程泽睿问道。
    “他有心上人,我配不上他。”宁隐垂眸说道,“既然不能嫁给那一个,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在我心里是最好的。”程泽睿说道,“既是嫁谁都是一样,不如嫁给我。”
    “我若带着对别人的心意嫁给你,是对你心意的折辱。”宁隐皱着脸道,“而且嫁给你太奇怪了。”
    昨天还是生死相托的兄弟,今天他就想娶你,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奇怪……”程泽睿看着他道,“你想拒绝我,然后嫁给别人么?”
    宁隐:“……将军你这说的好像我是一个负心汉。”
    “你若嫁给两心相悦之人,我不会阻止,但你想随便嫁了却拒绝我,那么此一生,要么嫁给我,要么一辈子别嫁。”程泽睿丢下这句话上了马车,留下宁隐站在原地懵了好久才默默爬上了马车。
    程泽睿就任西北大元帅,原本做假证的下属自然是又去了一批,而朝中帮着赵滨职做假证据的大臣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倒是让大理寺与廷尉风气一清。
    在那以后,京中最为瞩目的便是西北大元帅向宁府提亲之事,指名道姓的要娶宁府的小公子宁隐,此事弄的沸沸扬扬,倒是引为京中一谈。
    若是以往明承帝说不定还会有心情赐婚,可在因为太子往西北大元帅府送礼之事申饬太子以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孤立无援。
    冷宫偏僻又寂静,这里的草生长的极其旺盛,即使是春日温暖时分,踏进这里也觉得空气中冷飕飕的。
    萧唐拉了一下斗篷对身旁的侍从道:“你在外面等着。”
    “殿下…”存志有些担忧。
    “她如今伤不了我。”萧唐轻声冷声说道。
    冷宫里有几分恶臭难闻,因为这里的女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没人管,没人照顾,吃饭都是问题,更不会有沐浴这种事。
    萧唐避过几个疯了的女人,踏进继后所住的屋子时倒是有几分惊讶,外面都快称之为废墟了,可是这里竟然是有几分整洁的。
    当然,只有几分。
    听见开门的声音,屋里的人抬起了头来道:“滚出去!”
    她在看清是何人时,那份气势蓦然弱了下去,有几分颤抖戒备的看着萧唐道:“怎么是你?”
    她穿着破旧灰败的衣衫,头发即便努力梳理,也带着几分凌乱,没有了奢华的生活,精致的保养,这里的日子不过几日便将她磋磨的不像原来的样子。
    她真的老了,发间有了白发,脸上有了皱纹,不似他从前第一次见她时,只觉得世间怎会有那样好看又温柔的女子,但那只是初见,随后他才知道原来生的好看不代表内心真的纯良温柔。
    “早晚要见,皇后娘娘何必害怕。”萧唐恨极了她,可是到这种地步,又觉得可笑的很,他曾经畏惧到夜里睡不着觉的女人,如今战战兢兢,看起来倒是柔弱可欺。
    “是呀,早晚要见,早知如此,我就该早早将你掐死,倒免了我今日之祸。”继后冷笑了两声,“我此次是你害的对不对?”
    “你若不做,我也无法将你拉下来。”萧唐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模样道,“不过也没有什么差别,早晚而已。”
    “你如今还不是皇帝。”继后浑身连呼吸都在颤抖,“陛下,陛下一定会救我们母子出去的…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你还在做这个美梦呢?”萧唐笑了一声,“你既知是我给你使的绊子,便该知道宁相已经归顺于我了,赵滨职被处死,程泽睿任西北大元帅,如今正要娶宁相的小儿子,西北,西南,朝堂,很快他就不是皇帝了,我会让他跟你一起到阴曹地府做伴,你可要好好等着他,别走的太急,把他给落下了。”
    继后的眼睛惊恐的瞪大,她蓦然跪在了萧唐的面前,头砸在了地上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我这些年,是我不对,是我对你不好,可是那是陛下授意的,他不喜欢你,所以才放任的,跟我无关,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当年我母后活生生被冻死的时候,我也是这般跪下求你的,可你是怎么做的?”萧唐蹲下了身,抬起了她的下巴道,“你收走了她所有的避寒之物,笑着看她苦苦挣扎,当时还有楚贵妃,她还清债了,如今该你了,死亡一点儿都不可怕,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久,只是一下子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温柔,掐着脖子的手却让继后拼命挣扎也无法挣脱。
    在这样极致的没有呼吸的情况下,人的眼睛会鼓的很大,丧失所有的美感。
    萧唐擦着手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冷漠:“让冷宫的侍卫将人丢到乱葬岗去,此事透给陛下知道,但……别让林肃知道。”
    “殿下……”存志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萧唐看着自己的手叹气道:“我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被仇恨蒙了心智,手染鲜血的他看似穿着一身最干净的白衣,实则早就陷在这淤泥之中无法出去了,出淤泥而不染,怎么可能。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在那个人的面前只展露不那么黑暗的自己。
    “可是太子妃殿下已经来了。”存志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冷宫旁边侍卫自己搭的桌椅道。
    萧唐看过去的时候,林肃正坐在那处朝他招手:“出来了。”
    这么近的距离,偏偏并不在视线的直角,萧唐心中一紧,可以确定自己刚才的话这人听的一清二楚:“你怎么来了?”
    “你神情有异,我岂会察觉不到。”林肃起身走到他面前道。
    “你不该来的。”萧唐看着他说道。
    “我本也不想来,可是你若是下半生皆是遮遮掩掩,这事便一直无法彻底放下,那样太累了。”林肃伸手抱住了他,“若是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只是报了仇,日后便要放下,别将自己困在了过去。”
    萧唐心底揪起的那口气缓缓松了下来,他抓住了林肃后背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一般:“我并非内心洁净之人。”
    “我知道。”林肃摸着他的头发道,“从一开始便知道,有仇必报,有恩也是必报,不想成为像你父皇那样利用他人感情之人,若能生活在乐土之中,又岂会有人甘愿生来泥泞满身。”
    萧唐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心中那口气完全松了下去,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理解,他瞒着他来,怕他知道,归根结底还是不信他会同样接受这样污秽的自己。
    “不会有下一次了。”萧唐许诺道。
    “我信你。”
    第187章 太子是双儿(11)
    “那, 陪我去见一个人吧。”萧唐抬头看着他道。
    “萧瑾?”林肃问道。
    “嗯。”萧唐眸色微深,“他必须死。”
    “我会调西南大军赴京,给我手谕。”林肃握上了他的手道。
    继后是明承帝爱了半辈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可以由他来废黜, 贬入冷宫甚至处死,却不能由别人代劳, 尤其是萧唐, 这相当于未登帝位便已经有了越权之举, 会让明承帝忌惮。
    同理,就像萧唐的仇恨, 不管他再苦再累也要他自己亲手去报, 他亲手将那些害过他的人送走,也才能真正的将仇恨从心中放下, 此事旁人也不能代劳。
    如此挑衅明承帝, 必然引来他的忌惮, 京城之中守军五万,有一部分归了萧唐,明承帝能够调度的人仍然不少。
    “好。”萧唐拉紧了他的手道。
    天牢之中比冷宫更加昏暗阴冷,只是却比冷宫干净很多, 因为这里的人都待不长就会竖着进来,横着抬出去。
    “太子殿下, 无皇上的圣旨任何人不能见五皇子殿下。”牢头战战兢兢道。
    曾经宫中之人少有将太子放在眼中的,因为必死之人, 不受宠之人无甚惧怕之处,可是风水轮流转, 如今的太子不是他人能够轻易得罪的起的。
    “既是撤了玉碟, 哪还有什么五皇子殿下。”萧唐看着那人道, “你只是守卫,本宫不与你为难,让开,若是出了事,本宫一力承担。”
    那牢头看了他一眼,侧身让到了一旁。
    一般的牢房可能还能听到喊冤的声音,可是这里却有些过分的冷清,待在这里的人不需要审问,不需要受刑,唯有等死而已。
    从前金尊玉贵的人,在这里穿上牢衣,看着也与其他人无太大的差别。
    脚步声在萧瑾的牢房前停下,他本是靠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抬头一瞥,在看见萧唐时神情转为了紧张:“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你,顺便带你去见你的母后。”萧唐示意,一旁的狱卒打开了牢门,萧唐看了林肃一眼。
    林肃退后一步道:“我在门口等你。”
    彼此坦诚是一回事,有些情绪却是只有一个人在的时候才能够彻底的发泄。
    “嗯,不会太久。”萧唐应了一声。
    林肃转身离开,萧唐从牢门踏入,萧瑾靠着墙边站起,谨慎的盯着他道:“你什么意思?你将我母后怎么了?”
    “她死了。”萧唐轻笑了一下,“本宫亲自送她上路的,死前跪在我的面前求饶,还觉得陛下会救你能母子,殊不知他已经自身难保。”
    “你杀了她?!你竟然杀了她!”萧瑾的瞳孔放的很大,他直接朝着萧唐冲了过来,“我杀了你!!!”
    守在不远处的狱卒想要跑过来阻拦,可是却见那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殿下直接伸手接住了萧瑾的拳头不说,一个抬膝直接顶上了他的肚子,而下一刻那发疯一样的人便被他踹飞出了出去,趴在地上折腾了几下都起不来。
    狱卒停下了脚步,缓缓又站了回去,能够做到这般轻描淡写,太子殿下的隐忍绝非一般人能比。
    “你会武?”萧瑾努力从地上撑起道。
    萧唐看着他道:“若什么都不会,只怕早就死了。”
    “你恨我,杀我便是,为什么杀我母后?!”萧瑾好容易坐起身靠在了一旁,目光中全是恨意。
    “因为她杀了我的母后。”萧唐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单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这恨意倒与我当时很像,但天底下最没有资格恨我的便是你了。”
    宫中子嗣众多,他虽为嫡长子,却与萧瑾差了不过几个月。
    这人从小精心呵护,身体强壮,他幼时不知,记事的时候便知道母后每日皆是战战兢兢,草木皆兵。
    他曾也能够像普通的孩童一般每日奔跑玩耍,却不想六岁那年被这人一把推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呛了不知道多久的水,能够再睁开眼睛都是万幸。
    而在那以后,曾经还算健康的身体便彻底倒了下去,不能碰冰冷之物,稍微有些季节变化便会卧病在床,再后来母后死了,他被送入了皇后宫中,每日只能隐忍度日。
    那样的日子只是想想都不敢再去经历一遭,而他的父皇对他这位皇弟的所作所为,不过一句稚子无知便全然概括了。
    “不过是成王败寇。”萧瑾看着他道,“我有什么错?错的不过是漏算一步,早知道那时便应该将你淹死了事。”
    “你果然是故意的。”萧唐神色转冷。
    “母后不喜欢你,每每跟我念叨,我自然要达成她所愿,我推你下冰湖又如何,父皇到最后还不是敷衍了事,他根本就不想要你这个儿子,是你母后抢了我母后的,我才该是嫡长子。”萧瑾面目狰狞的瞪着他道。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萧唐松开了他的下巴,“既然如此,那只能让你尝尝我当日的苦了。”
    他一招手,有侍卫捧着大盆的冰块进来道:“太子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你想干什么?!你不能这么对我!”萧瑾看着那冰块有些惊慌失措,他自然是怕死的,谁又能不怕死,可是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与受尽凌虐至死截然不同。
    “我可以放你一马,”萧唐捏起了一个冰块递到了他的嘴边道,“只要你能够将这些冰块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全部吃下去,我就放过你,不仅放过你,还送你离开天牢,否则,我便将你丢到冰库中活活冻死,你自己选。”
    他直接将冰块推到萧瑾的嘴边,萧瑾呼吸颤抖,却是将那冰块吞了下去,然后对着旁边的一盆冰块狼吞虎咽。
    一旁的侍从放上了一柱香,萧唐擦了擦手看着那挣扎求生的模样觉得有些讽刺,即便同父异母也是骨肉兄弟,却还是为了权势地位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古往今来为了那个位置死了多少人,就为了那个位置,葬送了母后的性命,让他过往的时间皆是活在痛苦之中。
    天牢里太冷,萧唐从其中迈出,看见天光和等在门口的那个人时冷下的心微微回暖,天下功名利禄,他皆是唾手可得,若他想要,那帝位也不在话下,可是他从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从不被那些东西牵绊,可得之,也可放手,这样的洒脱让萧唐羡慕。
    林肃站在门口瞭望着远方,眸色深邃让萧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人对他了解甚多,可他与他的太子妃每每相处,总能发现更多的他不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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