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反应要快的多,聘婷的皮肤泛起不寻常的红润,后背之上,红润的面积慢慢扩大,正常肤色的部分越来越少,最终留出一条竹简形状,像是被逼的再无退路。
    紧挨着上一次的疮疤,那块人皮迅速掀起。
    木代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凶简,可千万别再上聘婷的身了,否则一次又一次,都要掀起人皮,次数多了,那真是货真价实的体无完肤。
    她手里攥了双筷子,目光所及,下手极稳,拈起那块人皮,刷一下扔进脚边准备好的水盆里。
    另一间屋子里,郑伯按照之前罗韧的吩咐,已经备好了一个大的透明鱼缸,一万三把盛了骨灰盒的水桶先放进去,曹严华往里注水,注的差不多的时候,木代端了水盆进来,把这一盆水又倒了进去。
    现在这鱼缸里,有两根凶简。
    罗韧把剩下的半管血液推进了鱼缸。
    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或许每个人血液的颜色、粘稠度都有轻微的不同,明明已经蛮横地混合在一起了,但入水之后,还是能看出,有五道。
    像是驾着云气,迤逦散开,却又首尾相连,变幻着无法辨别的形态,木代屏住呼吸,仔细去看……
    那块人皮轻轻蠕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脱了体,紧接着,骨灰盒上,也有看不见的一片什么直冲而出。
    曹严华头皮发麻,话都说不清楚:“看……看啊……”
    不消他提醒,每个人都在看。
    水中,极细的红色滚边,镶出了两根的长条。
    条身上都有红字,古老的甲骨文。
    一个是“刀”,一个是“水”。
    一万三特意转了角度去看,哪怕从背后看,看到的也不是两个字的反字,不管哪个方向,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它没有形状,像平面,又像立体,紧挨着,竖起,并立水中。
    而在它的周身,绕着一圈……
    一万三喃喃:“好像一只凤凰啊。”
    是像一只凤凰,虽然只是血液在水中化开的形状,首尾相衔,鸡头,燕颌,蛇颈,麟身,龟背,像孔雀一样长的拖尾,总觉得它有眼睛,狭长,微阖,神态安详。
    曹严华屏住呼吸,用钩子把盛了骨灰盒的桶勾了出来,水波荡漾,凤凰和竹简的形状却并不散乱,反而随着水纹微微游动。
    曹严华盯着骨灰盒看,没有那张狰狞的脸了,也不再有让人猝不及防的骤然凸起,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陶瓷骨灰盒,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它包裹了一层浑然一体的莹白色珍珠质。
    一万三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木代问罗韧:“这样就可以了吗?保险吗?”
    保险吗?这样的话谁都不敢说,但是,至少比他们自己胡乱琢磨的所谓金木水火土的阵法要靠谱的多了。
    罗韧拿出手机,调出照相功能,对焦,轻轻揿下。
    咔嚓一声,那只凤凰安详的姿态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凤目狭长而微阖,像是轻浅的笑。
    聘婷再一次脱离了凶简的困扰,一万三也完整拿回了父亲的骨灰。
    有种功德圆满全身而退的味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继续再搀和凶简的事情,更何况,也没有人再接收到来自凤凰鸾扣的讯息。
    于无声中,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
    就这样吧。
    第二天,木代难得醒的早,打开窗户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有人比她起的更早。
    曹严华。
    他正吭哧吭哧绕着酒吧外围跑步,两步一喘,到后来,简直是在扶着墙挪步子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天不练,手生脚慢,两天不练,功夫丢一半,曹严华的确是好些天没练了。
    一万三也在,拎着张板凳坐在门口,在磨刀石上磨着什么。
    看不大清,木代忽然想到什么,赶紧从前头换下的衣服里找出那个微型的望远镜,凑上去仔细看。
    是那个骑凤的仙人,因为是被一万三敲掉的,底座不平整,一万三正往磨刀石上洒了水,想把下头磨平。
    磨这个干嘛呢?
    曹严华像辆散了架的老车,哼哼哈哈地又挪过来,帮她把这个问题给问了:“三三兄,你磨这个干嘛啊?”
    一万三没理他,低头还是吭哧吭哧一阵劲磨,磨刀石上一条条的道道,水一冲就不见了。
    三三兄,你磨这个干嘛啊?
    其实他想磨来摆着。
    但是又觉得,好像还是用布包起来,深深的,深深的藏进看不见的角落里才好。
    不管了,先磨好再说吧。
    木代慢慢地把望远镜转了个方向。
    罗韧在干嘛呢?
    他住的不远,但是房间是背向这头的,只能看得见关上的窗户。
    起床了吗?
    木代撑住窗沿,不甘心似的俯了一下身,有什么贴在胸口,温润的。
    她促黠心起,拿出口哨送到嘴边,吹了一声。
    悠长的,嘹亮的号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张叔从酒吧里跑出来,望了一圈才锁定她这个肇事者:“小老板娘,你要命啊,边上还有人在睡觉呢,会被人骂的。”
    岂止是在睡觉,这里游客很多,大多数人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木代有做了坏事的侥幸,做着鬼脸把哨子又送进领口,无意间一瞥眼,忽然愣了一下,旋即又笑。
    罗韧推开窗户了。
    他好像刚醒,困倦的样子,睡袍的口敞着,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肌。
    木代刷的拿起望远镜,对准,看的目不转睛。
    过了会,镜筒慢慢上移。
    罗韧当然是发现她了,一脸的无奈,过了会口型示意她等一下,转身离开。
    干嘛呢?木代好奇。
    不多久,罗韧又出现了,拿了个画本,示意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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