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心里发堵,把纸巾搓成了条塞住鼻孔,又和炎红砂同时俯下身去,各抓一根拉绳,想着:以后,给再多钱,也不来干这种事了。
    她看着炎红砂,报数:“一、二、三,起!”
    第一下,边上的土松了松,没拉起来。
    没关系,再来,木代吁了口气,又和炎红砂俯下身去:“一、二、三……”
    木板起来了,歪歪斜斜,还真挺沉,木代和炎红砂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木板抬扔到一边。
    井壁现出来了,黑漆漆的,幽深,四壁都渗了水。
    炎红砂腿又软了,小声说:“木代,我哪里敢下去,到时候,让我在尸体旁边采宝……”
    想想都一阵作呕。
    木代说:“你别慌啊,我们先看看。”
    天有点暗了,木代哆嗦着,拧亮了手电筒,向着井底下照了过去。
    黑色的渗水的井壁,井底杂乱的石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尘封多年的霉气吗?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想流泪。
    木代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又看了一遍,脱口说了句:“没有啊。”
    炎红砂没反应过来:“没有什么?”
    木代胆子大些了,她俯身又看了一回,很肯定:“没有尸体。”
    没有?炎红砂愣了一下,赶紧探头朝下看,连一旁的炎老头都撑着手杖过来了,须臾都不肯离身的眼罩戴在额头上,看着有几分滑稽。
    真没有,那么小的井底,光打下去,一目了然。
    炎老头的脸色有点变了,喃喃着说:“怎么会没有呢?”
    他有些失神,撑着手杖茫然地往边上走了两步,又重复了句:“怎么会没有呢?”
    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忽然飞出一个绳套,像是套马的圈索,准确无误的套中了炎老头的脖子。
    木代看到,炎老头的身子猛烈扑了一下,整个人被拽倒,迅速向着林子深处拖拽了去。
    炎红砂尖叫:“爷爷!”
    到底是至亲血肉,这个时候,她反应反而是比木代来的快,身子往前一扑,死死抓住了炎老头的双脚,但那股拖力来的好强,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又迅速连带着炎红砂都拖了进去。
    木代提刀就追,觑到林子里一个模糊的高大黑影,想也不想,一把甩手箭狠掷了出去,半空一个翻转,一刀劈在牵引的绳子上。
    那个黑影似乎踉跄了一下,没收住,就地翻了个滚,树身一挡,忽然就不见了。
    整件事情,只三秒?五秒?
    林子里安静地像死的一样,只余几个人滞重的呼吸,炎红砂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去晃炎老头:“爷爷?爷爷?”
    炎老头呻吟了一声,还好,没死就好。
    木代拎着刀,手臂有些颤,战战兢兢往前走了两步,借着昏暗的光,看到甩手箭洒了一地。
    没打中吗?不可能,距离这么近,明明是根根都招呼到的。
    木代忽然害怕起来,她连退了好几步,一把拽起炎红砂,语无伦次:“走走走,快走。”
    ☆、第77章
    一路跌跌撞撞,疑神疑鬼,天已经全黑了,炎老头夜间辨路艰难,几次带错了路,有两次,木代甚至以为是在林子里转了向了,顿生生还渺茫之感,想哭,又拼命忍住。
    她觉得自己是保镖,边上的人老的老小的小的,她一定不能露怯,哪怕装,也要装出信心满满的样子来。
    她们在林子里昏头转向,摸了好久,直到半夜,才终于摸回通往石屋的路。
    一路上,除了催促找路,没人讲题外话,直到遥遥望见石屋的轮廓,提着的那口气才都先后松下。
    炎红砂问她:“木代,那是野人吧?力气那么大,一个人拖我们俩,普通人没那样的。”
    木代觉得是,皮也厚,木头削的甩手箭都戳不伤它。
    不过,这突发的一出,倒是把她对那个扫晴娘的猜疑冲淡不少。
    她把炎红砂叫过来,压低声音,讲了扫晴娘的事。
    布娃娃能走路的想法到底是荒唐,木代起初就比较倾向周围可能还有别人,今天在林子里发生的事,算是佐证了她的想法。
    炎红砂后背发凉:“那就是说,回到住处也不安全了?”
    “总比林子里好的。”
    是的,总比林子里好的。
    回到石屋,点上火把,明晃晃的光驱散了不少黑暗的恐怖,木代和炎红砂去井里打了水,烧了一锅,洗了脸,又倒水泡脚。
    赶路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脚上有几处都磨出水泡了。
    热气从脚底冲到全身,干面包也没那么难啃了,抚慰了身体抚慰了胃,萎靡的精神也终于舒展开来。
    炎老头坐在角落里,喃喃:“井里,怎么会没尸体呢?”
    炎红砂听着就来气,觉得这辈子就算让她砸锅卖铁沿街乞讨也不想采什么宝了。
    木代犹豫了一下,问他:“爷爷,你当时埋进井里的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炎老头沉默了好久,沙哑着嗓子答:“女的。”
    “是多久前的事?”
    “十多……二十年前吧。”
    “她真的……死了吗?”
    炎老头身子一凛,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木代斟酌了一下:“因为井里没有尸体,我在想,会不会是她又逃出来了……”
    炎老头厉声:“怎么可能!割喉的人,血喷的满井都是……”
    他突然发觉说漏了嘴,蓦地停住。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炎红砂浑身发冷,忽然就带了哭音:“爷爷,你不是说,是病死的人吗?”
    其实,炎老头哄木代说是病死的人,炎红砂心里也有怀疑,但她强迫着自己去相信:到底是亲人,她不希望爷爷是真杀了人的。
    现在知道了,割喉,血喷的到处都是。
    这是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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