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觉得我小罗哥是个人物,那一个能让他焦虑到安静不下来的对头,应该也不是个小人物吧。大师伯,你不觉得应该重视一下吗?”
    这小胖墩说的有点道理,郑明山想了想,示意曹严华跟他一起进后院。
    罗韧正站在院墙的角落里,手电直直打向墙顶。
    郑明山理解罗韧为什么关注这个角落,依照后院的建筑格局,如果来人走的是房顶,一定会被屋里的人察觉,也不可能从前院进,唯一的可能是两面围墙——但是其中的一面,是三角水榭。
    所以这一面墙,是唯一也是最有可能的通道,然而早些年的大院,为着防盗,院墙都做的很高,至少是四到五米,难不成罗韧的对头,也是一个精通诸如壁虎游墙功夫的武林高手?
    他问罗韧:“猎豹什么来头?”
    “菲律宾,绑架团伙的幕后头目,女人,会枪械、格斗,华人后代。”
    郑明山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大致的画面轮廓,这样的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跑到西南的小镇来翻墙吧,除非……
    除非这个女人和罗韧之间,有着理不开的复杂关系。
    想到木代房间里那朵玫瑰花,郑明山没来由的对罗韧生出反感来。
    木代的手机都还在房间,没法联系上,当然,连仪器进去都失灵的地方,通讯也未必指望得上,现在罗韧唯一的想法,就是这雾能早点散。
    也许郑明山说的有道理,就算来的真是猎豹,也未必能把梅花九娘和木代怎么样,但他就是不放心,不亲眼见到木代,无法放心。
    好不容易捱到日出,虽然只有些许光亮,雾也还没有散,罗韧和郑明山还是一起出发了,留了曹严华看家,以免万一梅花九娘和木代回来找不着人。
    与其说有雾镇周遭是山,倒不如说是山谷峡谷更贴切,路曲曲绕绕,岔道极多,稍不留神就是死路,得原地绕回,有时爬了一段坡之后,忽然又是一段急下——从高度来讲,上下抵消,等于没爬。
    更糟糕的是,时候是盛夏,正是林木灌木疯长的时候,有时候忽然没路,几乎要用身体直接把灌木撞开。
    昨天晚上,木代和梅花九娘真的进了山吗?黑灯瞎火的,她们是怎么走的?
    太阳高起来了,浓雾转薄,罗韧有些焦躁,刚刚已经走过两条死路了,都是走着走着突然山壁挡道,只能原路返回。
    他急走几步,脚下忽然一绊。
    俯身去看,像是凹弯的高尔夫球杆,不知道什么材料,轻薄,但坚韧,正奇怪时,跟过来的郑明山脸色忽然变了。
    这是梅花九娘的假肢。
    但是,为什么只有一根?另一根呢?更重要的是,人呢?
    不再往前,原地停下,几乎是排查布防式查找,罗韧绕到一处山壁边时,心中忽然一震。
    看到梅花九娘,背对着他,靠着一块石头坐着。
    如此安详,无声无息,不知道为什么,罗韧有不祥的预感。
    他试探着,轻声叫了句:“师父?”
    郑明山循声而来。
    看到梅花九娘的背影,他的面色几乎是瞬间煞白,僵了一会之后,大步绕到梅花九娘面前,叫了句:“师父!”
    罗韧看到,郑明山跪了下来。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僵硬地挪着步子,也绕了过去。
    梅花九娘死了。
    端坐,并没有倒,脸上带着笑,像是大笑,身上多处刀伤,致命的是喉部一刀,几乎深及骨头,鲜血泅透了衣裳,好在,身周没有蕴积。
    梅花九娘,这位早年的传奇人物,殒命之处,好在没那么狼藉和鲜血淋漓。
    罗韧后退两步,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自己喃喃的声音:“木代呢?”
    他张皇地四下去看,梅花九娘死了,木代呢,他的姑娘去哪了?昨天晚上,这里有一场缠斗,木代不会眼睁睁坐视师父遭毒手的,木代呢?
    手机响了,他机械的接起来。
    是神棍,语气激动:“小萝卜,你知道吗,我让小万万帮我查了,那个观四牌楼,原来……”
    罗韧生硬地打断他:“我现在没时间,发给我,或者以后再说。”
    他挂掉电话。
    郑明山转头看他。
    这个梅花九娘的大弟子,木代的大师兄,此时此刻,不再是团头缩脑就着花生米喝小酒的庸常汉子了,他的目光锋利地像到,躬起的脊背蓄势待发,形同一只下一刹就要暴起的兽。
    电话持续在响。
    罗韧突然愤怒,接起来怒喝:“我说了,我现在没……”
    他忽然止住。
    电话那头,异样的沉静、沉默,但又涌动着诡异的气流。
    这不是神棍。
    郑明山缓缓从梅花九娘身边站起来。
    听筒里终于传来声音,这声音,像是隔了千山万水,重重年月,带蛊惑的沙哑和女人的妩媚,是噩梦里最深的梦魇,他从未忘记过。
    “罗。”
    罗韧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冲上颅顶:“木代呢?”
    “好久不见。”
    “木代呢?”
    “这么久不见,不跟老朋友叙叙旧?只惦记你的小美人儿吗?”
    罗韧怒吼:“木代呢?”
    “她好的很,就是又哭又闹又叫又骂,不过你放心,我脾气好,不会一刀杀了她的——杀了她,就没得玩了。”
    罗韧咬牙:“梅花九娘是不是你杀的?”
    “那个找死的老太太吗?”她轻笑,“那么老,也不剩什么日子了。”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她的声音低的像是情人的呢喃,“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美丽的女人,一生要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美貌逝去,另一次,才是真正的死亡。”
    “罗,我瞎了一只眼,你已经杀了我一次了。”
    她咯咯笑起来。
    “看到你的小美人儿这么漂亮,我真是嫉妒。”
    罗韧死死攥住手机,骨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想怎么样,或者,见了面,我就知道了。”
    “在哪见面?”
    “你家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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