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御真人检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才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邢超身上,温声道:“邢公子说的没错,咱们只是合作关系,所以我不会像你那个傻大哥一样迁就你。在我眼中你还不配提我师弟的名字,慎言、慎行,才会过得不那么糟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力气已经松了,邢超连声咳嗽,恶狠狠甩开太御真人的手,语带警告:“你别忘了,龙家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你想学的那门封魂术法除我之外再也没人能给你。掌教大人最好对我客气一点!”
    太御真人道:“不客气的难道不是邢公子你吗?更何况将人做成傀儡,虽然仿佛是避免了死亡,但那人只能使用生前的招式,却终究无法言谈行动如常,也是遗憾。”
    乔广澜听到这里,几乎连寒冷都忘了——听太御真人和邢超这个意思,这门所谓的“封魂术”是把人给做成不会死的傀儡,那傀儡不能聊天解闷,但是可以当成打手。太御真人似乎很想得到这门术法……他要干什么?
    对了、对了,那个会使戚阳绝招的蓝色人影很符合这个特征,就是外表怪了点,是否是邢超所为?
    邢超道:“即使有不足,能够弥补这当中不足的人,也只有我。”
    太御真人的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热切:“那你记住,我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听从我吩咐的、能够言谈笑语的……傀儡。”
    他不等邢超回答,又说道:“分头行动吧。”说完之后,人已消失。
    如太御真人自己所说,他是真的发狠,下手一点没留情面,邢超喘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恨恨地“呸”了一声,也跟着向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乔广澜在湖水底下几乎冻成狗,硬是挺着没有跟上去。
    果然,过了没多久,太御真人又回来重新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之后才真正离开。
    乔广澜从冰湖里爬出来,被小风一吹,嘴唇都紫了,他催动内元蒸干自己的衣服,同时一刻不敢耽误地快速思考着接下来的选择。
    太御真人虽然是乔广澜名义上的师兄,但他穿越而来,实际上跟这个人接触并不多,因此才会在一开始连对方的声音都没认出来。通过先前那短短的一次见面,他给乔广澜留下的印象是个颇有城府但还算爱护师弟的人。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完全定论太御真人的那句话,是想要维护他不被邢超伤害,还仅仅是只是暂时留着自己有用。
    但原来凌见宫烧毁的事是有玉琼派参与进来,临楼的态度倒是可以有解释了,他之所以百般遮掩,不愿意让乔广澜知道真相,是因为伤害他的根本就是一直与“乔广澜”亲密友爱的师兄。
    临楼一定认为一旦实情泄露,那么魔族难免会与修仙门派彻底对立,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也再无法像现在这样相处了。
    为了这一点,他宁愿把血仇吞进肚子里,甚至连所谓的失忆也很有可能是假装的……
    乔广澜自语道:“真是傻子,不是说过了吗,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只有你啊。”
    但通过这些日子的估量,以临楼的心机和功力,就算是邢超跟太御真人联手,应该也奈何不了他才对,他是怎么会落到那样的地步呢?就算是在睡觉,也不至于睡梦中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吧?
    乔广澜雷厉风行,想不出来就不再多想——反正太御真人他们的目标是临楼,这些疑问,只要守在临楼身边,一定可以获得答案!
    临楼在哪里呢?
    时间一刻刻逼近,临楼站在自己的寝殿中,心中的忧虑不比乔广澜要少,只是他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地瞒过乔广澜,将真相永远埋葬。这个人……太聪明了,行事又张狂不羁,就连临楼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他抬起头,周围没有萦绕的雾气,面前白玉砌成的墙壁便映出无瑕的容颜,绝代风华清晰袒露。
    临楼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他莫名心绪难安,不能入睡,于是披衣起身,站在殿中调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偷偷入内。
    临楼连动都懒得动一下,雾气已经自动遮掩了他的容貌。他唇边隐隐泛起一丝冷笑,手上已经蓄满灵力,只等人进来,立刻就能发招——能这样无声无息摸进他寝殿的人,一定也不是等闲之辈。临楼平时喜静,很少和外人接触,正好赶上今天心情不佳,对方找死倒来的很是时候!
    来人应是个高手,行动间没有半点脚步声,但在他的宫室里,灵力的波动却说什么也瞒不过他,那个自以为高明,殊不知所有的动作都已经被临楼掌握了,这种行为简直是自寻死路。
    对方步步接近,临楼缓缓抬手……面前的玉璧上映出一道人影。唉,这个企图从背后偷袭的人一定不会想到,他这里的墙壁都如同镜子一般啊。
    身后长剑静悄悄出鞘,临楼漫然抬眼,想看看不自量力者的模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这、这……墙壁上照出来的这张脸!
    这副容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却好像惊鸿一瞥,就发现已经深深烙刻在了心里。
    他生来就是魔尊,天成王者,血脉高贵,漫长生命中伴随的是永恒的寂寞,每每午夜梦回,总觉得心底有一人应该陪伴在自己的身侧,然而顾盼之间,四下空落依旧。
    临楼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名字、相貌,只知道他存在于自己的心里,他总觉得那人有一天会出现的,可是却始终等不来他。
    所以他的性情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不愿意和人相处,甚至到了最后连真实模样都不愿意露出来的地步,世界上缺了一个人,世界毫无意义。
    可是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竟然见到了他!
    高手过招,一分一秒都极为重要,临楼情绪波动实在太大,这一分神,一柄长剑已经毫不犹豫地从身后透体而入,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穿透血肉的剑锋,那么冰凉。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个样子……
    临楼转身,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孔就毫无阻隔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对方似乎也是微微一怔,然而眼中丝毫没有他所期待的那种感情,神情冰冷陌生。临楼甚至觉得那柄长剑应该是直接穿透了自己的心脏,不然不可能如此疼痛。
    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是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时候趁机反扑,至少也能和对方同归于尽,可是他不舍得,连一指都不愿意加诸在他苦苦等待了这么久的人身上。
    所以抬起的手最终垂下,任由对方将长剑从心口拔出,鲜血飞溅。太御真人从他身后进来,自己的心上人在冲着他打招呼,然后乖顺地站在了敌人身边。
    临楼抬手按住胸口,当时的回忆太深刻了,虽然现在他的伤势已经痊愈,那种心脏被撕裂的感觉却还是记忆犹新。
    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一切都是怎么回事,闭上眼睛时,面前还是那个人冰冷的面容,睁开眼睛后,竟然又是被他给救了,而且乔广澜的表现,似乎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他几度犹疑,不敢透露身份,觉得对方是在装模作样,但一路走下来却发现好像真的并非如此,更何况乔广澜给他的感觉也有了微妙的不同。
    临楼会对他产生感情,是一种灵魂上的本能,而不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蛋,他之前第一次看见乔广澜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灵魂之中有着十分吸引自己的东西,但那感觉其实不是十分强烈,只是当时一切实在太突然,才会让他失态至此。
    但后来被乔广澜所救之后,在照顾的那个过程中,临楼才是真真正正,踏踏实实地爱上了他,也觉得他好像和初见的时候有着微妙的不同。
    一开始还心存仇恨,但现在真相是什么,甚至乔广澜是不是在骗自己,临楼一点都不想追究。为了这个人,他可以不计较任何事,也要不惜一切掩埋那个原本可以为自己讨回公道的真相。
    他只要一个结果,就是他们能够一直在一起。
    如同之前的那个夜里,灵力的波动再一次传来,打断了临楼的回忆,他轻轻叹了口气,低语道:“长这么大我可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臭小子,本来还想狠狠报仇的,现在全都泡汤了。爱上你,我可真是……嗐,算了,爱都爱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像之前毫不犹豫杀掉自己的幻影那样,杀掉这个幻境中偷袭自己的“乔广澜”,再将这份罪责推到一个捏造的人身上去,既然乔广澜那么不依不饶地想查,临楼只好伪造一个真相给他。
    历史重现,玉璧上重新映出了那张脸,这一次,临楼一闪身躲开了疾刺而来的长剑,回头就看见了“乔广澜”愕然的神情。
    临楼原本知道自己应该一巴掌拍死这个人,但是他冲着自己下手都丝毫没有容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忍不住迟疑了。
    他滑步躲开接下来的两记快剑,手指一点,“乔广澜”的兵器脱手落地,紧接着他被临楼轻松制住。
    临楼努力让语气没有波澜:“你为什么要杀我?名门出身,却在人身后偷袭,是否有点不符合你的身份?”
    “乔广澜”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惭愧之色,他为人居然很实诚,直接地道:“我也觉得这样有些卑鄙无耻了,但是我要听师兄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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