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暗自松了一口气,徐副书记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她拜托了赵彦儒,赵彦儒打电话跟徐副书记提前约了时间,人家才得以抽出一个小时见她。
    徐访友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姜晚,这个女孩子听说是赵彦儒才认下来的干亲,赵彦儒说这就是他的亲闺女,请务必抽出一个小时见一见。
    徐访友和赵彦儒是战友,解放前赵彦儒在战场上帮他挡了一颗子.弹,不是赵彦儒推了他一把他就死了。
    后来赵彦儒留在部队,他退伍后进了市委,老战友兼救命恩人亲自打电话,他怎么能不见呢。
    徐访友办公室门一关,也没让秘书进来,亲自给她泡了茶,笑着说:“我跟你爹是老战友,闺女有什么事就直说,只要不违法违纪,能帮的我一定帮。”
    徐访友是个很正派有底线的人,他也怕姜晚来托他办什么为难的事,提前说了违法乱纪可不行,他手里的权利都是人民给的,徇私绝对不行。
    姜晚双手接过茶杯,捧在手里说道:“徐叔叔,我年纪轻没什么主见,特地来找您商量一下,我家里有一批文物,想捐给市博物馆。”
    “我也没别的要求,不要现金奖励,就是博物馆和市里能不能联名给我家颁个奖状,回家我挂到墙上,给左邻右舍们看看,脸上也有光不是。”
    徐访友立刻轻快起来,原来就是这事儿,他还以为是要给家里什么人安排到市委来工作呢。
    这事情还不好办嘛,人民群众给市博物馆捐文物,给人家一张奖状不是应该的?
    这是多么无私奉献的精神,得鼓励。
    “这个当然没问题。”徐访友开怀大笑,“大侄女,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有这个觉悟。”
    姜晚笑笑,她切入了正题,“徐叔叔,既然您也觉得这事情办的对,办的好,那麻烦您叫贺文才贺秘书过来,咱们一起谈谈吧。”
    “叫他干什么?”徐访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恍恍惚惚,贺文才不是他的秘书,是副市长的秘书,不过今天副市长出去了,贺文才不在办公室里。
    但是大侄女要捐文物,找贺文才商量干啥,这中间有关系吗?
    姜晚直接说开了,“徐叔叔,我丈夫顾北川之前,和贺秘书的妻子是同一个爹,但不是同一个妈。”
    “哦哦,有这层关系啊,那你和贺文才就是亲戚,找亲戚商量也是应该,要不捐赠表彰的事情我交给他办?”
    “并不是亲戚呢。”
    姜晚说道:“我丈夫现在跟他爹划清界限不来往了,所以之前租给贺秘书家的房子我们要收回来,不能再租给他了,那房子里有不少的瓷器、摆件都是各个朝代的文物,具有极高的研究保存价值,房子收回来后,我把房子里的文物都捐给博物馆。”
    这些东西都是当初在嫁妆单子上登记过的,贺文才赖不掉,但是过不了一年,那个年代就开始了,家里这些过了明面的文物也保不住。
    她不如将文物捐掉要个大奖状回去,至于院子当然是得要回来,这可是在皇城脚下的三进院子,记得在梦里看到的,几十年后她脚下的这片地寸土寸金,婆婆的两套院子随便哪一套的价值,都够普通人过一辈子了。
    房子里的文物保不住,但是两套房子她一定要回来想办法给保住。
    姜晚笑的很无辜,看着徐访友的表情无比震惊,等着他提问。
    徐访友忙问道:“小贺家现在住的三进院子,难道不是他媳妇的陪嫁?多少人羡慕他媳妇家大方,京市的一套三进的院子呢。”
    “她们对外面说那是虞美琴给女儿的陪嫁房子?”
    “可不是,虽然没有明确这么说,可人家话里话外就这意思,那还能错的了?不是陪嫁房子怎么给小贺一家住着?”
    姜晚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虞美琴这个臭不要脸的,她当初果真打算霸占京市婆婆的房子,她现在的下场,真是一点都没有冤枉她。
    “徐叔叔瞧您说的,京市的房子是我婆婆的嫁妆,和虞美琴的子女没有任何关系。”
    “你婆婆是?”徐访友对这里面的情况也不了解,不敢贸然下判断。
    “我婆婆是闻筠同志,是烈士,也是顾卫国的发妻,这个虞美琴,只是顾卫国的继妻。”
    “哪个闻家?徐访友骇了一跳,京市可就一个耳熟能详的闻家。
    姜晚点点头,“就是您知道的那个闻家,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丈夫现在不跟那边走动了。”
    徐访友跌坐在椅子上,居然是闻家啊,姑娘的陪嫁当然是留给自己的子女,不可能给后来老婆生的孩子。
    姜晚就挑着重点给前情后果都说了。
    “您看,我婆婆是顾卫国的发妻,她的嫁妆当然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孙子对吧,虞美琴生的女儿跟我婆婆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所以这房子他们住了也只能算租住,既然现在撕破脸断绝了关系,您说我是不是应该收回来,再说了,收回来我还要捐赠文物呢。”
    徐访友深深的看了眼姜晚,脸上逐渐浮起笑意,眼睛里毫不吝啬的透露出赞赏。
    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姑娘傻傻呼呼单纯的挺可爱。
    她可爱是可爱,也狡猾的像个狐狸。
    她要是去院子里强硬着收房子,绝对要打上三天三夜,还不一定能给那一大家子赶出去,毕竟里面好几位老人,不能太乱来。
    可是她来市委找贺文才那就不一样了,贺文才不可能为了一套院子把自己的仕途给葬送掉的。
    现在他知道了这里面的内情,副市长就能知道,如果贺文才不还人家院子,副市长还会留下贺文才这样一个没有格局、贪心不足的人在身边当秘书吗?
    当然不可能。
    这小姑娘,真真的脑子灵活,一下子就给贺文才的七寸给掐住了。
    恐怕这小姑娘也做了两手打算,一个是贺文才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和仕途,回去做自己家人的工作搬出去,一个是他目光短浅不还,那么小姑娘还准备了其他法子。
    不过她也大方,舍得给文物都捐出来。
    看着她狡黠的样子,徐文才笑着点她,“你呀,也机灵过头了,借我们的力来打贺文才,亏你想的出。”
    这很难想吗?正常人都会这么干的吧,姜晚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笑着说道:“那我不也把房子里的文物都捐给国家嘛,徐叔叔,我可是个热心市民,你们得表扬我啊。”
    “好好,肯定表扬,我现在派人找贺文才去,回头捐文物发奖状就让他来办,你看怎么样?”
    姜晚点头,“挺好,没毛病。”
    徐访友哈哈笑起来,“真是个鬼机灵,要不你来给我做秘书吧,指不定哪一天,你能给城市的发展添砖加瓦,成为一个难得的女干部,你要来市委吗?”
    姜晚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就是有点小聪明而已,上不得台面的。”离岛的一个妇女主任的工作都叫她头疼了。
    再说了,顾北川说了,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离开。
    嗯,不离开,顾北川和三个孩子都在离岛,她就在离岛。
    顾北川找到贺文才的时候,他正跟着副市长在看新百货大楼的选址,顾北川上来报了家门,说找他聊几句。
    贺文才内心有点惊讶,这个就是他岳父前头老婆生的小儿子,唯一没死的那个,听他媳妇学过云城发生的事情,顾北川和他那个泼辣的老婆,都不是善茬。
    特意找过来,准没有好事。
    他跟在领导身边也有两年了,场面话很会说,“是三哥啊,要不等我下班后再聊?”
    顾北川看看在一旁跟城建部的领导忙碌商讨的副市长的身影,回过头说道:“别套近乎,我跟顾卫国断绝关系的申请上头已经批了,几句话我说完就走。”
    贺文才暗自咬牙,岳父退休了,顾北川还是个副团长,他现在硬气不起来,要是换了以前,岳父还是副师长的时候,他怎么可能给顾北川放在眼里。
    “好你说。”
    顾北川扫了他一眼,“我媳妇这会正在你单位,跟徐副书记商讨,将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里的文物捐给博物馆。”
    徐副书记给赵彦儒打电话说的时候,顾北川就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又听说副市长在看新百货大楼的选址,抽个空就过来了,敲打几句这个贺文才。
    贺文才脸色拉了下来,这两口子好恶毒,居然跑到他单位,他心里堵了一口气,“如果我不还呢?”
    “很简单,你不还你的工作就没了。”顾北川说的风轻云淡,“而且房子我还是得收回来。”
    “你们别欺人太甚!”
    贺文才一时间被愤怒冲昏了头,那套院子他住的太舒服了,还回去心里不甘心,“我走仕途的,你就不怕我以后踩在你头上让你不得翻身?”
    顾北川嗤笑,虞美琴挑女婿的眼光不怎么样,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我保证你再怎么升迁都升不过我,我媳妇是军人家属,只要我在任何人都没有机会欺负的了她,你自己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贺文才憋了一口气,他现在才是个市委秘书,顾北川已经是副团了,有军功就是好啊,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撵的上顾北川。
    “算你狠。”
    贺文才回到了市委大院,有人说徐副书记找,在办公室等他。
    他就猜到了肯定是顾北川那个小媳妇,还不知怎么跟徐副书记瞎说呢。
    这个年代的人,并不知道几十年以后房子可以买卖,价值会涨到令他们无法想象的高度。
    现在住的这套院子虽然是好,也就是大一点、舒坦些离单位近些,和他的工作前途不能比。
    进到徐副书记办公室的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方案。
    他敲门进去,脸上带笑,“徐副书记好。”
    徐访友招手,“正好,小姜找你有事,你们好好聊聊。”
    贺文才看着姜晚淡淡笑笑,“小姜同志,才和北川聊过,他都跟我说了。”
    姜晚面上不露声色,顾北川去找贺文才干嘛,她又不是搞不定他,多此一举嘛。
    “说过就好,那么正好让领导放你半天假,你回去搬家吧,我要收房子了。”
    贺文才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无可奈何的说道:“弟妹,你看我这一大家子的搬家也不容易,反正那院子你们也不住,不如我们继续租着,租金照给,你看可以吗?”
    可以他个鬼,明年就是那个年代人人自顾不暇,这房子再被他赖上十年,那收不收的回来真不好说了。
    而且她才不给这贱人一点点机会攀关系,胡说八道说是顾北川的妹妹、妹婿,那才恶心了。
    她现在就叫所有人都知道,顾北川已经跟顾卫国断绝了父子关系。
    “这不合适,我们现在跟顾卫国划清界限,跟你们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犯不着叫我弟妹,听了不是叫别人误会吗?你说是吧。”
    贺文才气到咬紧了牙关,拳头都不自觉的捏了起来,真想揍人,太憋气了。
    徐副书记看到贺文才目光怨憎,心里不喜,那院子本来就是人家的,怎么了?住了两年还真当成自己的了?
    这年轻秘书的格局也就芝麻大,三观也不正常,幸亏不是自己的秘书。
    他不悦道:“小贺同志,请控制你的情绪。”
    贺文才惊醒过来,忙说道:“小姜同志,我们家一大家子也有难处,你看缓两天,我搬家总要重新找房子吧?没个十天半月估计都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搬家。”
    “抱歉,你今天就得搬家。”
    姜晚冷笑一声,“你老婆前几天给你老家一大帮子亲戚都接过来,连你八十岁的老祖父祖母都接来了,你们想干什么?跋山涉水的把老人接来往我院子里一住,就以为我不敢去要了吗?”
    想什么呢,就这智商还进市委工作,能升的上去才怪。
    就算她今天不来贺文才单位,也有其他办法,只不过现在这个是最方便最省事的。
    徐副书记一听更来火了,占着别人家的东西不想还,还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他语重心长,“小贺同志,你的思想觉悟不会这么差吧,那我得找你领导好好谈谈,给你做做思想工作,单位又不是没有宿舍,住不下你一家?”
    贺文才收敛了心神,松开了拳头,恭敬的说道:“我这就去请假下午搬家,领导放心,我思想觉悟高着呢。”
    至少,家里还有好多古董,全部都搬走!一件都不给她留下,算算也不吃亏。
    “贺秘书等一下。”姜晚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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