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顾雪清的夺命连环call就没停下来过。
    “好,好,我记着呢,等我晚上回去,立马给你送过去。”
    然而,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顾雪清,电话那端委婉劝道:“你芳芳姨刚巧是晚上的飞机。”
    芳芳姨本名胡芳,是顾雪清的大学同学,家在千里之外的外省,来一趟委实不易。
    “棠棠,她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一直很遗憾,你不能让她带着遗憾回去啊。”
    婚礼全程录像,记录都保存在婚庆公司送的优盘里,优盘呢,在家里的保险柜中。
    她拧了拧眉心,扬手让小郑过来,简单交待了几句,应下:“行,我现在就回去。”
    到了家还不算完,顾雪清时刻追踪着。
    “你这记性,就放在书房那个小一点的保险箱里啊。”
    “嗯,我看到了。”顾以棠早出晚归,毕了业后很少碰书,反倒是严颂经常要写论文查资料,在书房里待的时间比较久。
    “等下,我问下严颂密码是多少?”
    顾雪清语气笃定:“是你生日。”
    “妈!”保险箱是结婚时购置的,初始密码明明不是她生日。新密码风格一看就出自她妈之手,顾以棠有些急躁:“这人家的箱子,你…怎么?”
    “他是你老公,又不是别人咯。”
    “话是这么说,但是,反正你下次别动他的东西啦。”
    “你这孩子,再说,这密码又不是…”
    没等顾雪清说完,顾以棠已经将手机从耳边移开,翻来翻去地找记忆中瞟过一眼的红色优盘。。
    再听回,电话那端还在喋喋不休,无非又是那套我也是为你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找优盘啊。”她使出糊弄绝学,挂了电话。
    保险箱里不大,里面有一些结婚时没来得及存的礼金,还有一些珠宝首饰,都是婚礼当天戴过的。除此之外,最里面还藏着一个…粉红色的钱包?
    好奇心驱使下,顾以棠将钱包拿了出来。
    粉红色,女款,边边有磨损,旧的。
    脑子里百转千回,已经上演了无数个小剧场,最后一幕,是她和严颂一拍两散,妈妈望着她,幽怨地叹气。
    店里离不开人,顾以棠叫了个闪送把优盘送到家里。
    回甜品店的路上,她有些心不在焉。夜幕将至,气温低至零下,坡道上不知何时遗留了一滩水渍,此刻已然结成冰。
    刚刚妈妈催得急,她临走时不察撞在尖锐桌角,本就隐隐泛疼的腿在此刻一打滑,她刺溜一下跌在冰面上。
    真——倒霉催的。
    饶是平时拌嘴吵架,出事进了医院,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妈妈。
    做完检查,一切无碍,顾以棠方才给她拨去电话。
    送走胡芳,顾雪清立马往医院赶,看见顾以棠躺在雪白病床上,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别哭啊,早知道不告诉你了,又没事。”
    其实她自己也吓得够呛,尾椎麻得不行,动弹不得,万幸检查下来没有骨折。
    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一晚,顾妈妈去外面卫生间整理妆容,再回来时,严颂也在身后。
    他白大褂还没脱,看来是偷偷溜号。
    摔跤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但,哼,她觉得和他也脱不了干系,顾以棠心里烦闷,偏过头装睡,只当没看见他,以及他面上的急切。
    检查下来的报告放在床头,严颂不及坐下,一页一页地翻着,眉头渐渐舒展,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顾以棠没吱声,钻进被子里不言语,即使被褥上的消毒水气味有些扰人地往鼻子里呛。
    气氛有些僵,顾雪清见状上前解围:“棠棠累了吧,小严,你快回去,这有我呢。”
    脚步声渐远,落在被子上的灼热视线也跟着远离,病房里逐渐恢复宁静。
    外面,顾雪清又忍不住擦泪:“要去拜拜的,棠棠以前身体很好的。”
    “妈,”严颂依依不舍看着病房里,安慰道:“我看过了,没事的。”
    想起刚才顾以棠的执拗行为,顾雪清又忍不住替她开脱:“你也别不高兴,棠棠她身上不舒服,嘴巴就不饶人啊,你说她这么一摔,会不会扯到之前开刀的伤口啊?”
    “不会的。”阑尾炎手术过去那么久,刀口早已愈合。
    安慰并不起效,顾雪清越想越难受,碎碎念着:“棠棠那个腿,以前上学的时候摔断过,会不会有影响?”
    “没有影响。”严颂看过报告,不过,顾以棠摔断过腿的事,他还是第一回听说。
    阑尾炎手术结束,顾以棠哭得眼泪汪汪。她耐不住疼,摔断腿…严颂简直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撑过去的。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雪很大的那年,棠棠读高二?”顾雪清慢慢回想:“寒假作业少,我给她报了个补习班,晚上回来太晚,有段水管爆了没人发现,楼梯上结了冰,她一不留神就摔了下来。”
    “高二寒假?”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厉害,严颂迫不及待又问。
    “是啊。”
    顾雪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看到严颂脸上的难以置信,说起女儿来没完没了,“她哭也不哭出声的,就那样看着你,说不太疼,我听着,心都要碎了,怎么会不疼呢。”
    顾以棠再也没来过补习班,严颂一开始念过,后面想起时也曾怨过,他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他连一声告别都不配得到吗?那把伞,她不要了吗?
    原来那时,她这般不得已。一定很疼…严颂抚着胸口,只觉堵得慌。
    病床上,顾以棠仍窝在被子里,他担忧得紧,却无计可施,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也只能窥得她没来得及掖好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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