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儿热的,这工夫要是打个鸡蛋到外头青石板儿上,估摸着呆会儿就能吃煎蛋了。”
    “我喜欢椒盐味儿的,嘻嘻嘻…”
    门外头的廊道下小丫头们避着阴凉打趣说着闲话,不过,听在石初樱的耳朵里可不算闲话了。
    她抬头瞧瞧外头的大太阳,这还不到正午,太阳已经差不多把人晒出油来了,也不知道楚溆在哪儿当差,如果在外头当差可不是晒出毛病来了…她还真没准备什么清凉的药。
    “玉露!”石初樱叫人,“这雪冰碗儿多做几份儿,送槐树胡同那边;再做一份儿大的,让人问问将军今日在哪儿当差,使人送过去。快着点儿!”
    “嗳,奴婢这就去。将军那份儿可也做酸甜口儿的?”玉露这个不大摸得准。
    “将军那份多浇些桃酱,樱桃少放几颗;槐树胡同的…梨和桃酱多些,梅汁少些。”石初樱顿了顿,其实她对爹娘的口味也没多大把握,便又道:“找个机灵的去送,看看他们是不是合口味。”不合的话以后还好调整的。
    “夫人放心,奴婢伺候了老夫人她们也有些日子了,多少摸出些口味来,如果没什么忌口的,还是奴婢看着调配吧。”玉露含笑屈了屈膝,倒是有胆驳了石初樱的意思。
    石初樱拿指头虚指了指她,想想目前爹娘和大姐的吃食,只叮嘱道:“杨梅和樱桃这些生火的,还是别给他们吃,别的都不忌。”
    这边刚打发了玉露去,周氏和刘氏联袂回来了,石初樱慢悠悠地迎上去,招呼着两人往后面花园子去。
    石初樱她们府上这一春夏花木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整个府里如今花木扶疏,尽管有些不如昨日精神但也花香袭人,走到哪儿都是一片花丛美景。
    因石初樱春天上就往望云山去了,府里没个主人,自然也不招待客人,因此一片大好风光竟是无人赏识到,今个儿才被周氏和刘氏看在眼里。
    “你可真是,这么好的景致都被你给辜负了,也耽误多少咱们看景儿的机会!”她们个人头上都有丫头打着阳伞,走在绿树成荫的道上也还清凉。
    刘氏也是爱在院子里弄景儿的,一见石初樱这边花树成荫,凤蝶飞舞的,便忍不住边走边观赏起来,渐渐远离了去。
    周氏借机扶了石初樱的手臂,两人靠近了慢慢走着,便是刘氏回头找来也不好再插/进来了,总不能两个人都扶着。
    路过一片蔷薇花,周氏抬手在已经爬了半墙的粉白花丛里摘了一朵,拿在手上瞧着,往后瞥了一眼,两人的丫头都慢步下来,落在后面远远坠着。
    周氏这才轻声道:“家里已经接到祖父的信儿。漫姐儿的亲事还劳烦弟妹你这么大肚子专程跑了一趟,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大家有数。”
    “只那孟家你瞧着如何?祖父的意思有些话还得咱们女人们叙谈叙谈才明白,毕竟男人们只能看看外头,可过日在还得看内里。蒋家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石初樱想了下,道:“两家可是都通过气了?”
    “嗯也不算,虽是孟家先提的亲事,但咱们家这边,大房也只到我这里,三房那边,三叔和洵兄弟知道。孟家这亲事提的倒是赶了个好时候。”
    “这话怎么说?”
    周氏揪了一片花瓣弹飞了出去,“你不常在府里,许是不知道,那段时间来咱们府里打听的人可不少呢。”
    说着她给了石初樱一个‘你懂的’眼神,又道:“说起来各个来头还都不小,不是重臣,也是勋贵,最差也是有实权的。我们倒是奇怪了,咱们府上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
    “是啊!”石初樱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便随声附和道。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两个人心有灵犀似的说道。
    “那是,果然,后来听说朝廷里头有异动,只怕要出大事儿。”说着,周氏拢了嘴靠近石初樱道:“这些有门路的人只怕得了什么风声,提前找码头靠岸呢。”
    石初樱点点头。
    “你也知道,祖父向来最讨厌这事,也不爱掺合其中,这么些年来虽不招上头待见,可也避过了不少风浪。这次祖父也是这么打算的。”
    “所以,祖父自己也避出去了?”石初樱惊讶地看着周氏,难怪老将军死皮赖脸地要跟去,又死活不肯回来呢。
    周氏扁了扁嘴,不好评说老将军的是非。
    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那孟家如何?那孟信人怎么样?”
    石初樱认真想了想,道:“嫂子要是让我说,我也只能按我看到的,听到的,说说,也许我看人不成熟也是有的,主意还得你们自己拿。”
    “这个你放心。我们都明白,再不会让弟妹落了埋怨的。”周氏拍拍石初樱的手。
    “要说孟信这个人么,说外表的话,我和楚溆都觉得也算玉树临风,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听谈吐,此人头脑清楚,言谈举止也落落大方,还有几分诙谐,应当是个有才学又不自负的。
    是个擅长与人相处的。楚家要是能扶一把,应该前途不差。
    打听下来,屋里有两个伺候的丫头,应该是收用了,但没给名分。
    孟家也确是嫡出孩子没生,庶出的一律不许生,相反,一旦有了嫡子后,庶出的就放开了,下头的那些倒是乖觉,听说这么些年就这点卡得不含糊,所以,孟府里隐私的事很少。”是不是在意这点,要看是哪个女人了。
    石初樱瞅了周氏一眼,见她轻轻颔首,不由道:“不过,说实话,孟府本身…只怕不很乐观。”
    “这话怎么说?”这回轮到周氏惊讶了。
    石初樱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想了想,道:“孟府的老宅,我看除了正面朝外的地方,其他估计已经几年没修葺过了,尤其是客院后头的地方,虽然一般人不去看,我倒发现这些墙皮和部分墙砖都已经脱落和松动了。
    我们住的院子还是最好的。别处只怕更严重些。
    另外,正堂里的帐幔、引枕椅搭这些物件虽是新做的,但用的还是经年的锦缎,料子也不是多难的,款式花色便是建州本地也早几年就不用了的。显然是早前的存货。”
    “正堂里的摆设旧了还能说是古董,这日常器皿倒是不好一概这么说了,吃饭用的碗口的金边有褪了色的,有些细白瓷的碗碟也配不成套的。”
    “…我记得去年办嫁妆的时候,我还专门在建州各个铺子里是看过首饰什么的,孟家女眷的首饰只怕都是三两年前的款式,送出去几盒子京里的绢花都大受欢迎的。”
    周氏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再没想到孟府已经空到了这般的地步,果然男人看得都是外表…
    这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算什么。府里空了,有的人家就想法设法地打媳妇嫁妆的主意;有的人家还要脸面,但也会减少供应,全仗着个人是不是拿嫁妆出来贴补自己院子了。
    区别不过是手段软硬罢了。
    石初樱顿了顿又道:“内宅主事的是大房太太庞氏,我看着倒是个爱脸面的,人也还不恶毒,她身边的奶麽麽倒是个爱财的,规矩也不是很好。
    我看庞氏也是一心想促成这门亲事的,招待得很是尽力。
    三房老爷和夫人都听儿子孟信的,我瞧着孟信只怕是个有主意的,不是能被女人拿捏住的人。漫姐儿要是想往好里过日子,少不得要用些心思了。”
    如果仅仅是嫁过去搭伙过日自然是可以,对方想来再不敢像蒋家那般,楚家也绝对不会允许这般事再发生,可要过得好,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
    荷塘虽好,奈何天儿太热,加上心里有事,周氏到底也没了心思赏,只诧异地看了看,赞叹了几声便告辞回转,想来回家也得细细商量去。
    临走前,她附耳悄声道:“你们不在家,只怕还没听说,听闻有好几处盐道上出了事,上头正查着呢,谨慎些没错儿。”
    石初樱假装惊讶,眨巴着眼睛小声道:“这是,真的么?可盐…能出什么事?又不能随便涨价!”
    周氏四下瞅了瞅,才道:“那几处百姓都闹起来了,怎么会假了?下头没捂住才漏了出来。盐不能涨价,还不能掺东西?
    一斤盐半斤沙子谁乐意?看来还真是一孕傻三年呐,你也有笨的时候…”说完,周氏揶揄地瞅了石初樱一眼,从匆匆带着刘氏走了…
    石初樱目送两人走远,暗自嘀咕着:“掺东西?!”这可真是够黑心肝的…
    难怪盐运使家里能有那么多白盐呢,这掺沙子又不用偷圣人的盐,进出数量相符,银钱也不差,上头自然是发现不了的。
    这一斤盐虽没涨价却可以赚两斤的钱,唯一吃亏的是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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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前,楚溆一身大汗地回了府,石初樱连忙让他去冲凉,自己嫌弃地拎起全都凝结了一层白色汗渍的衣裳,捂着鼻子搜检了一遍,哼了哼,丢给丫头拿去洗衣房去。自己又指挥着玉羽从柜子里又翻出一套替换的衣裳来备着。
    这么热的天还一身侍卫服当值,简直是要了人命了。
    等楚溆一身清凉走出来,石初樱已经吩咐人摆了饭上来,楚溆却先端起冰露饮先痛饮了两盏,才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差点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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