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理连个正眼都懒得给胡三,徐徐说道:“自性在佛教中的定义是诸法各自有不变不改之性,是需要修行领悟的一种清净之境。有鉴于这是一个恐怖世界,是邪教徒的狂欢之地,佛教对自性的定义,显然是不能适用在这里的。
    “而分析心理学把自性定义为一种体现心灵整合的原型,一切人格的终极目标是充分地完善和实现自性。这段话,如果你们听不懂,那么没有关系,你们只需要知道,自性即self,‘自性地狱’用另一种语言表述即为――myself is hell。它取自人性本恶之意。”
    庄理指了指站在自己对面的訾威,语气冷凝:“有一句话叫做‘他人即地狱’。你对我来说是他人,而我对你来说也是他人,换言之,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他人,也都是地狱。”
    庄理指了指矗立在灰色浓雾中的古堡,慎重说道:“所以,进入那里之后,你们最需要防备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明白吗?”
    訾威等人嘴上说着明白,眼里却全都是一圈一圈的懵逼。
    黄毛用手肘撞了撞小刀的胳膊,压低嗓音问道:“嫂子这话认真的吗?小心自己?啥意思?”
    “啥意思你自己琢磨吧。”小刀高深莫测地回了一句。
    黄毛冷笑吐槽:“我看你也不懂。”
    另外两支队伍的人听见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脸上全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他们从来没遇见过连门都还没进去就已经事先得到关键线索的情况。这个长得妖里妖气的男人要么是在胡说八道,要么是在故布疑阵。
    鬼才信他。
    玄冥环视各位队友,语气严厉:“这些话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家乖乖点头。
    “记住了就进去吧。我也有一句提示希望你们牢牢记住,进入古堡之后,我的命令你们可以不听,但你们大嫂所说的每一个字,你们都必须忠实执行。想活着离开就必须听他的,明白吗?”玄冥握紧小恶魔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黄毛和小刀面面相觑,然后免为其难地答应一声。訾威和大龙也只能敷衍地点头。
    私心里,他们不约而同地暗忖:凡事都听庄理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见玄冥有了行动,另外两队人马才缓缓跟上。他们把玄冥当成了探路的急先锋和踩地雷的炮灰。
    至于他刚才的要求,那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行进中,庄理继续分析:“我们总共有十五个人,任务管理器给我们每个人分配了15积分,这意味着每一条人命代表1积分。完成任务的条件有两个,一是带着队友,二是带着满分15分,跨出这扇铁门。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自相残杀,明白吗?”
    这条分析倒是有理有据,于是大家纷纷点头。
    另外两个小队的人也都露出深思之色。
    “艹,不能杀人的话,这个游戏还有什么玩头!”胡三狠狠啐了一口。
    欧阳羽冲他微微摇头,意思是这次真的不能杀人。
    胡三再次啐了一口,脸上的杀气不减反增。
    娃娃不满地噘嘴,蛇女也皱紧了眉头,看来不能杀队友这一条规则带给他们极大的不适感。杀戮早已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赖以取乐的调剂品。
    由赵峰带领的五人小队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平均实力最弱,当然是最担心被队友出卖或残杀的。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走进古堡,来到一座曾经富丽堂皇,如今破败不堪的大厅。没了乱石和野草的遮掩,一串半干涸的血脚印清晰地出现在大厅的地板砖上,并且向古堡深处延伸。
    “血还没干,这个副本里还有活人!”娃娃惊呼一声。
    “跟去看看!”胡三立刻下令。
    蛇女二话不说就循着血脚印往前冲,却被欧阳羽及时拽住手腕,拉了回来。他摇摇头,看向站在一旁没有动作的玄冥。
    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玄冥身为最强者,当这个探路石也无所谓。这种自以为聪明的蠢货他见得多了,跟这些人较劲儿完全没有意义,只会耽误他做任务。
    然而庄理却在这时搂住了他的胳膊,语气弱弱地开口:“亲爱的你不要去!这些血脚印一看就好可怕,你留下陪我好不好?我只是个d级菜鸟,又是第一次刷副本,完全没有经验,我不想去冒险!”说完还把惨白的脸颊贴在玄冥强健的手臂上来回轻蹭,眼里沁出恐惧的泪水。
    7480一口盐汽水差点喷出来:“主人,你这个画风是不是变得太厉害了?你在演琼瑶剧是不是?”
    玄冥:“……”这又是哪一出?
    他捏住小恶魔的下颌,把这人漂亮的脸蛋抬起来,看了看他水润的眼瞳、苍白的脸颊和微微泛红的鼻尖,哪怕明知道对方在演戏,也止不住地升起怜惜和疼爱之情。
    “好,我们不去!”玄冥伸展手臂,把小恶魔抱进怀里,指着大厅中的沙发,安慰道:“我们就在这儿坐七天,不冒险。”
    黄毛和小刀:“……头儿,你认真的?”
    訾威和大龙:“这样挺好啊!就坐着吧!”
    其余人:“……”
    娃娃尖声喊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是d级,还是第一次做任务?”
    庄理缩进玄冥怀里,怯怯地说道:“对啊,我是d级,不过我家亲爱的多带我刷几次高级副本,我就能升到s级了。”话落仰头看向玄冥,讨好一笑,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玄冥被小恶魔看得耳朵发烫,忍不住垂下头,用力亲了这人两口。
    娃娃嫉妒到脸都扭曲了。
    欧阳羽认真打量了玄冥一眼,见他真的没打算带小情人去追踪血脚印,只好冷声下令:“我们走!”
    四人往走廊深处跑去,另外五个人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像这种血脚印之类的东西往往是闯关成功的重要线索,谁找到,谁就有机会活着出去。
    看见别人都走了,黄毛和小刀便有些坐不住了。
    直到此时,庄理才退出玄冥的怀抱,冷静地说道:“我们出发吧。”
    咦?黄毛和小刀诧异了。
    玄冥低笑道:“他只是不愿意我总给别人当垫脚石而已。”
    这样一说,大家就明白了。黄毛由衷说道:“大嫂你真贤惠!”
    庄理:“……”
    玄冥愉悦地低笑一声,然后直接把跑不动的小恶魔抱起来,快速冲进仿佛看不见尽头的昏暗走廊。
    众人跟着血脚印一直往下,终于抵达了一座地下室,地下室的门被一把雕刻着魔法纹路的大锁锁住了。
    欧阳羽侧开身体,让胡三去看这把锁,胡三是魔纹方面的专家。他仔细看了看,笃定道:“没有危险,只是普通的加固魔纹。”
    听见这话,蛇女徒手便捏碎了这把被魔法加固过的大锁,缓缓走进地下室。娃娃施展了一个照明法术,胡三立刻点燃了墙壁上的几盏油灯,并小声说道:“是人油!”
    赵峰率领的五个普通玩家不敢跟这伙人一块儿进入封闭空间,怕被袭击,只能站在外面。
    玄冥就在这时抵达地下室,放下庄理。
    訾威见里面的四个任务者没遇到什么危险,就越过玄冥和庄理,率先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用来存放杂物的地下室,已经很久没人造访,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那串血脚印踩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清晰的印记,最终凭空消失在地下室的正中间。
    靠墙的角落摆放着几袋已腐烂的食物,已损坏的家具和一面许久不曾擦拭的肮脏全身镜,镜子周边雕刻着一圈魔纹,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宗教符号,没什么特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最终却又完全消散。
    那个留下血脚印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地下室,无人踩踏的灰尘揭示了他留下的最后一行痕迹。
    胡三最先冲到那串血脚印前,弯下腰仔细研究。蛇女和娃娃相继走到他身边,欧阳羽在地下室里绕了一圈才走过去观察。訾威也跑过去凑热闹,然后是玄冥带着庄理,最后是小刀、黄毛和大龙。
    看见大家都进去了,赵峰也终于走了进来,身后陆续跟着李雪、许莹莹、林子沐、黑鱼。
    众人仔细研究着那串凭空消失在房间中央的血脚印,脸上全是疑惑,然后又四处翻了翻,找了找,最终确定,这个地下室除了杂物什么线索都没有。
    “上去吧。”欧阳羽眉头紧皱地说道。
    众人鱼贯离开地下室,上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所有队员一个不少地活下来,我们才能顺利通关,所以从此刻开始,任何人不能单独行动。你们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活动。”玄冥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环顾了一圈众人。
    这个命令原本是合理的。想要成功通过这个副本,只有团结才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胡三却极为不屑地说道:“玄冥,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和欧阳羽早已经是sss级任务者了,我们的实力不比你弱。想当我们的领导者?你配吗?”
    话落站起身,摆手道:“走,去找线索!只有废物娘们儿才会坐在这里等七天!”
    欧阳羽状似温和有礼地冲玄冥鞠躬,嘴角的笑容却透着轻鄙。
    这四个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赵峰的五人小队倒是很听话地留了下来。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古堡除了破败,死寂,昏暗,肮脏,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子沐和许莹莹完全没在这里面发现阴气和煞气。
    那个光头男刚才也说他没发现魔气。
    换言之,这是一个没有妖魔鬼怪的副本,要活着离开应该不是难事吧?
    赵峰刚想到这里,手腕上的任务器就开始震动。他垂眸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积分栏里的15竟莫名变成了14。
    这意味着就在刚才,他们之中死了一个人!人死之后是不能复生的!这表明他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彻底失败!他们注定无法成为活着踏出这个副本的首批玩家!
    禁忌之地果然是一座坟场!
    淋漓的冷汗顺着每一个人的额头缓缓滑落。
    总共十五人,总共15分,死一个就是完全无法挽回的局面!
    完了!所有人的脑海都蹦出这两个血红的大字。
    欧阳羽等人去而复返,焦急四顾,厉声诘问:“谁死了?”
    坐在客厅里的十一个人盯着他们四个,脸上全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11+4=15,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题,十五个人此时此刻都站在这里,没有少任何一个!
    所以,那忽然减掉的一分到底是因为什么?
    欧阳羽猛然闭口,像是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伸出指头一个一个点算。十五个,数来数去都是十五个,没人死!
    “怎么会这样?扣分机制到底是什么?”他总是温和平静的嗓音,首次带上了不安的颤抖。
    始终坐在沙发上,未曾面露惊骇,也未曾心生慌乱的庄理,不着痕迹却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然后猝不及防地开口:“玄冥,杀了那个光头!”
    什么?!
    听见他的话,所有人的心脏都止不住地惊跳一瞬。积分本来就莫名减少了,这时候再杀一个队员,岂不等于自绝生路?这人是不是疯了?
    刚才还说绝对不能自相残杀的人是他吧?
    然而玄冥却丝毫没有迟疑,闪电般袭到光头面前,轻易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sss级?实力不比我弱?”他故作诧异地挑眉,继而看向欧阳羽。
    欧阳羽额头的冷汗此时像下雨一般滑落。他从未见过哪个sss级任务者在残杀另一个sss级任务者时能做到秒杀。
    这绝不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真的秒杀!胡三连眨眼睛的时间都没有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蛇女张开嘴,冲玄冥吐出一条鲜红的蛇信,表情愤怒至极,却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其余队员也都被玄冥雷霆一般果决狠辣的杀人手法吓呆了。这人根本就是庄理手中的提线木偶!庄理让他干什么,他就会不假思索地干什么,完全不顾虑后果。
    更可怕的是,庄理只是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d级菜鸟,心性还极度凶残!他只知道杀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庄理,瞳孔中的怒火开始慢慢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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