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食,依依嘱咐红袖一会儿给沈书尧清理身子再上药,她便自己先睡了。
    末世危机四伏,奔波的十年依依养成了随睡随醒的习惯,不管周围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有活物都能安然入睡,这个习惯一直保持至今。
    沈书尧看着在软塌上和衣躺下呼吸已经平稳的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红袖拿着伤药问道:“姑爷,是让奴婢为你清理伤口上药还是让小厮来?”
    沈书尧看了眼说话的丫鬟,“把药放下,让东岭进来。”
    红袖出去没一会儿,屋里出现一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软塌上的依依眼睑动了动,没睁眼。
    红袖再回来身后跟着一叫东岭的下人,告知他如何清洗血污如何上药便退开,找了绿萝进来,两人搬了屏风横在软塌和床中间。
    沈书尧在军营长大见的都是男人也不喜女子近身,屋内有女子在他还真不觉方便,红袖这一番操作把他的尴尬降了下去。
    对他刚娶的妻子又添了几分兴趣,把下人教的很好,懂进退知明理,可比他院子里那些叛主的不知强了多少。
    永安侯府嫡出大姑娘他见过,有上京第一美人儿的称呼,清贵骄傲一人,刚回上京那会儿他就知道永安侯府大姑娘看不上他这个边关回来的泥腿子。
    娶亲前一日,他那位二哥好心来告知他新娘换人了,换成了永安侯府庶出二姑娘,不曾听过的一人,昨夜第一眼见时他也没有认出她是谁。
    瞧着不像庶女,也不太像荆国闺中女子,闺中女子不会第一次见面就与男子有肌肤之亲,更不会看见血腥场面还一脸淡然。
    闲来无事他也有过猜测,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不甘不愿怨怼的脸,或者是唯唯诺诺被推出来受罪的可怜人。
    偏偏都不是。
    他看到的是一张面上慵懒可内里却充满生机的脸,骨子里更是透着一股倔强。
    她是光,驱散一切糜烂和腐朽。
    一夜无梦到天明。
    依依从软塌上起身,看了眼床上的沈书尧,“早,昨晚睡的怎么样?”
    “尚可。”她给的药药效很好,体内的毒也控制住,中毒后一直折磨他的那股钻心疼痛没了,他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太医断言的只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他发现自己还活着,当时那股感觉不可言喻,仿佛劫后余生带着窃喜,又似乎是那般的正常。
    而这一切都因她。
    指尖落在沈书尧的脉搏上,毒没有再蔓延了,又往他体内输了些灵气,“晚上先帮你续筋脉,可别没撑到十五日就挂了,先声明我收费很贵哦,你让人准备好银子吧。”
    筋脉是基本,得快些治拖不得,拖久了可就真废了,昨儿太累她实在不愿动。
    筋脉还不算麻烦,想到几乎那碎成渣的骨头。
    唉,接了个大麻烦。
    依依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要把人做了算了,当寡妇其实挺不错的。
    也不知道昨儿晚上怎么就昏了头开口救他。
    察觉到杀气沈书尧眉眼微眯,那股杀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等他捕捉便没了。
    看着面前神色慵懒的女子,“好,多谢。”
    听到动静以绿萝为首三个丫鬟进屋各司其职,开始伺候依依起床洗漱。
    在三人之后还有一女子进屋,进来后直奔床去,趴在床栏埋头痛哭,“少爷,呜呜呜……诗画来迟了……少爷不要丢下诗画……”
    哭丧式嚎啕,魔音灌耳。
    依依透过铜镜瞥了一眼,“怎么回事?”
    答话的是绿萝,“今儿一早我们在下人厢房发现这位姐姐被人下了迷药,解了药她哭着闹着要见姑爷,就……”
    说好的等通传,结果她悄摸摸就跟着进来了。
    不是说上京这些老牌世家最注重规矩吗?怎得国公府的规矩这么差。
    “诗画。”沈书尧出声道,在诗画抬起眼表情震惊下,淡淡道:“去传东岭进来。”
    诗画是以前母亲给他的,一共是两个丫鬟,还有一人叫琴棋。
    诗画抹了泪,还想说什么在沈书尧冷漠的眼神下起身去叫了东岭进来。
    朝食是刘婶儿做的,是依依喜欢的口味儿,看了眼同她坐一起吃朝食的沈书尧,“你喜欢吃什么以及不吃或忌口的都告知绿萝,让刘婶儿下次做几样你喜欢的菜。”
    看在他开口说要陪她去敬茶,为了这个还带伤起床,便对他好点吧,炮灰小可怜没人爱也是可怜。
    断腿还能面不改色从床上爬起来,是个狠人,在明知自己要死的情况下也没有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很好,值得欣赏。
    沈书尧:“我不挑口。”
    在军营能吃饱就行,吃什么还真不在乎,不过桌上的饭菜已经比国公府厨子做的好了,也合口。
    用过朝食两人往主院去,沈书尧被东岭和另外一个下人抬着。
    问了禾轩苑到主院的距离,依依果断选了轿子。
    第5章 你爹脑子有坑
    国公府,翰香苑
    下人来回禀说,有人看见三少爷出禾轩苑了,模样瞧着正常无一丝病态样。
    李氏太过震惊猛然回头,结果她这一动扯断数根秀发,吓的梳头的丫鬟脸色发白急忙跪了下去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饶命。”
    李氏看到她手中梳子上的断发,抬手一巴掌打在丫鬟脸上,“来人,把这蠢货拖出去卖了。”
    “夫人饶命,不要卖掉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饶命。”
    丫鬟被拖下去,李氏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妈妈,“严婆子胆敢骗我,她不是说人昨儿晚上就死了吗?”
    妈妈也疑惑,该死的人竟然没死还下床了,实在诡异,“难不成是因为……”
    “因为什么?奶娘你别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妈妈吐出两个字,“冲喜。”
    李氏整理发髻的手一顿,让永安侯府嫁女儿过来说是给三少爷留后,但国公府的人都知道三少爷活不长了,人嫁过来就是守寡的命。
    徐氏找她给三少爷换亲时,李氏打听过永安侯府二姑娘,是个又懒又馋的草包蠢货,比起在上京有第一才女之称名声大显的大姑娘,给三少爷娶个懒货草包才配的上他,没想到这个草包竟是个有福的。
    三少爷没事的消息长了翅膀飞快传遍整个国公府,为了验证消息真假,国公府的主子们齐齐聚首主院。
    踏进主院的门槛,齐刷刷数道目光聚到身上,依依抬眸漫不经心瞥了过去。
    “别怕。”沈书尧说完看见那漫不经心的神情自己先笑了,她怕是不知怕为何物。
    两人没注意到,在沈书尧露出笑容时,屋子里众人心头均是一惊,他竟然会笑。
    其中以李氏和沈二少爷最为惊讶。
    昨儿沈书尧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等死,今天居然就起床了,虽然被抬着,可那样子瞧着一点也不像是将死之人。
    断言他活不长的太医可是太医院院首,不可能会诊错。
    难不成真是冲喜冲活的?
    李氏身子往沈国公那边偏了些,笑吟吟开口:“公爷您瞧,我就说三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三少爷昨儿还躺床上呢,今天就起来了,瞧着面色也极好哪儿像生了病的样子。”
    依依抬眸。
    从坐在上首的位置来看,那中年大叔就是国公爷了,瞧着比候爷渣爹要老上几分,国公夫人去世好几年了,旁边的美艳妇人应该就是沈国公的爱妾李氏,一个妾室坐在主母的位子上,看来是真的得宠。
    沈国公点了点头,看向沈书尧训斥口吻道:“快些敬茶吧,之后你们还得收拾东西离京,莫要耽误了。你且记住,此去沂州便是给你个教训,你又不是那妇人,争的什么口舌,此次是圣上仁慈才绕过你一命。”
    依依:“……”
    她一直以为永安侯够渣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渣的,这是亲爹?脑袋顶草了吧,这么怼自己儿子。
    沈书尧似乎习以为常,面无表情淡淡道:“待明日回了门我们便离开。”
    丫鬟端了茶上来。
    “父亲,喝茶。”
    沈书尧的茶他亲自端了递给东岭代敬,沈国公连喝茶的样子都没做就放下了,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一张银票。
    依依瞟了一眼,五十两。
    “公公请喝茶。”
    她紧跟着敬茶,同样得一张银票,面额-五十两。
    讲真,忒抠。
    依依算是再一次认识到沈三少爷在沈国公心里的地位了,那可真是小黄花儿,没娘没爹没人疼。
    估计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所以根本没有准备什么敬茶礼,毕竟死人也用不上。
    丫鬟再次递上茶来这次是站在李氏旁边,沈书尧没端茶,气氛突然凝结,所有人都看着他面前的那杯茶。
    丫鬟敢把茶端上来那就表明得了沈国公许可,端看沈书尧他接不接,李氏在国公府那几乎就是认定的主母,也就沈书尧头铁一直点明李氏妾室的身份。
    在这般僵持之下。
    一双玉手端起茶杯,众人的目光落在端茶人身上。
    依依觉得国公府的人莫名其妙,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毛病。
    刚沈书尧说等明天回了门就要上路去沂州了,看来一会儿得上街去,沂州那么远,路上所需的东西可不少。
    在依依端起茶杯时,李氏面上染了笑意,神色自得起来,背脊不自觉直了。
    永安侯府二姑娘草包是草包了些,却比沈书尧上道,瞧瞧不还是乖乖给她敬茶。
    却见依依端着茶杯转了个身走向一留着小胡子的男子面前,“堂叔请喝茶。”
    依依口中的堂叔是沈国公的堂兄弟。
    据绿萝打听来的消息,逝去的老国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战死沙场,小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沈国公。
    大儿子的死让老夫人伤心欲绝坚决不让小儿子也步了后尘,因老夫人护着,所以现任沈国公连战场都没上过,他手里的兵权是捡了他老子的便宜,本人-文弱书生一枚。
    现任沈国公有五个儿子八个女儿,大少爷和三少爷都是原配嫡出,二少爷、四少爷、五少爷是爱妾李氏所出,四和五是两双胞胎。
    一口气生三个儿子,李氏得宠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少爷也就是沈书尧的大哥-战死沙场,留下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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