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男人听女人连珠炮般蹦出的话,视线落在女人面上,渐渐停留在了女人五官中最明艳的那一处之上。
    赵侍新眸色深沉,缓缓抬了一侧手,突然便捏住了女人白嫩的下巴。
    萧辰意说着说着,突感下颚微热,她怔愣一瞬,才有些懵的问道:“赵侍新,你想干什么……”
    男人却只微眯了眯眼的道:“继续说下去。”
    萧辰意想着这男人听人说话,还有这样掐人下巴的怪癖了,难道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不成?
    想归想,话说到一半,萧辰意也挺难受的,便又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
    但说着说着,萧辰意越来越觉着好像有些不对劲,她只觉赵侍新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了,他似乎是竟就这么掐着她下巴的向她缓慢的倾下了身来,萧辰意莫名的突然就开始心跳如鼓,不知赵侍新到底这是要干什么。
    萧辰意话音微停。
    面前男人却又道:“说完了?没有就继续。”
    萧辰意便只这么注意着赵侍新的动作,又一边接着道:“当初是本宫年幼无知,荒唐无状,所以本宫现下……已经十分的后悔了……”
    萧辰意自觉自己的认错态度绝对是端正的,悔悟表情应该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正示弱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之际,没料男人却突然似乎是手上微使了点劲的冷冷插了一句——
    “你说你后悔了?”
    萧辰意骤然被人打断,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才道:“对,本宫已后悔了……特别的后悔……”
    “悔不当初……”
    她这次话还没说完,莫名就只觉脊背蹿上了股子凉意,萧辰意正纳闷这铁门靠了这么会儿了,怎么还会越来越凉之际,便听男人缓慢又冷淡的道了句:“后悔了是吗……”
    “……很好。”
    很好?
    萧辰意看男人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她摸不准赵侍新这到底是真觉得满意还是怎么的,但萧辰意无端却只觉脊背上似乎越来越有些冷凉。
    赵侍新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到底是接受了她的道歉还是没接受?
    潜意识里,萧辰意觉着定是没接受的,果不其然,男人接下来的举动就清楚明白的回应了她他到底接不接受。
    萧辰意突然只觉下颚一痛,男人竟钳制着她下巴,将她的脸微转向了一侧,然后便俯身凑近了她耳边,似乎是压抑着某种情绪,萧辰意想大概率应该是怒意,便听赵侍新在她耳边声音低沉的道:“你说你后悔了……所以萧辰意,当初你让荀杨做那些事是什么意思?嗯?”
    耳边热气灼肤,萧辰意似乎能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男人越来越有些不稳的情绪,像是……有点忍不住咬牙一般,“所以,你当初是在可怜我是吗?”
    萧辰意心头一跳,她只反驳道:“我……”
    赵侍新却没等萧辰意回应,又一侧手握上了她同侧手腕,用力的几乎立时便让萧辰意的腕上出现了红印。
    便打断了人的又阴沉的缓慢道:“你当初既然离开了,为什么又不走的干净一点,萧辰意……”
    男人话音微顿又笃定,情绪微微翻涌的道,“你就是不想放过我赵侍新对吧。”
    “你即使是这么‘死’了,也不肯放过我是吧?”
    萧辰意被这质问给打的措手不及,她什么时候可怜他了……
    又什么时候不放过他了……
    ??
    她明明只是想着悄无声息的留点告别之礼,以及……全了那点露水情谊而已……
    萧辰意刚想反驳,男人已微退开了一步,捏着她下巴的手又将她的头给转正了来,眸色冷寒的道:“既然当初你不能放过我,那么现下,萧辰意——我赵侍新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话音落下,赵侍新松开了捏住萧辰意下颚的手,打量她一身锦衣玉饰,清冷微笑了笑的又道:“你现下又回到了这身份也没什么不妥,至少当年,我们的那些账能算的更清楚了。”
    说着,赵侍新又靠近一步,手突然便毫无顾忌的掌在了萧辰意的腰上,灼烫般的又在她耳边缓声道:“萧辰意,你知道吗,就如当年你对我所做的那些事一般,如果此番能将身为公主的你玩弄在手心,不是会很有意思……”
    “所以萧辰意,这便是我赵侍新现下最想做的事——”
    男人的手似乎往上移了稍许,萧辰意只觉腰间烙铁般烫得让她浑身不适,她条件反射的伸手抓住男人握在她腰间的手,阻止他似乎想进一步轻侮的动作,只能颤声道:“赵侍新,你要不要听我解释……”
    男人声音嘲冷,“倒是不必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萧辰意还在思考该怎么向如今这喜怒无常的人解释一二,结果长廊前方,铁门突然被拉响,有人走了进来,视线一扫,率先看见赵侍新的一身白衣,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启禀……大……”
    这声音便突然戛然而止了,因为宋岭这才瞧见在他家大人身前,几乎被大人的身躯完全覆住的一个人影……
    提刑司宋大人还清楚的看见他家大人的手似乎还掌在那位尊贵公主的腰间,而唇现下则凑在了那位公主的耳边。
    饶是见过那么多世面,这位宋大人此时也立时便僵硬的侧过了身子,目光中规中矩的盯着墙面,声音竭力保持平稳的道:“大人……圣上派人来宣您进宫。”
    赵侍新看眼宋岭方向,却没松手的直接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宋岭如得了赦一般,飞快转身的走出铁门,退了下去,行走在廊道内,这位宋大人脑子里还满是方才不经意间见到的画面,他脑门上出了点薄汗,心下止不住的思衬,他们大人跟这位当年“声名远播”的公主这……这突然是怎么回事……?
    这是就好上了……?
    但想到某些听闻的旧事,宋岭脑子里又冒出了个其他想法,难道这是……旧情复燃了……
    很快,宋岭又摇了摇头,照他家大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跟这位公主有什么“旧情”,还能复燃的……
    所以方才……是他眼花了吧,一定是的。
    第39章
    宋岭这么一想,很快便自我催眠的将方才的事给忘诸了脑后。
    等宋岭离开后,赵侍新才终于缓慢自然的收回了手,在他还未提步退开时,萧辰意便率先推了他一把,赵侍新这才后退了几步,看了面前女人一眼的抬手轻理了理袍袖。
    萧辰意一时只能又怒又莫名尴尬的站在那里,半晌才拧眉道:“赵侍新,我只能告诉你,我当初既没可怜你,也没不放过你,我只是……”
    赵侍新注视着面前女人,却似乎一点也不想听她现在再解释什么,只打断了萧辰意的道:“多说无益。”
    萧辰意一时也被这蛮不讲理又阴狠偏执的男人给惹上了火气,她立时便横眉冷竖的道:“赵侍新你……”
    男人却不理会她的怒意,很快便转换了角色,略扬唇又恭敬的朝她道:“我想公主殿下应该也还有其他人要见才对……所以我们也不要在这里再耽搁时间了。”
    赵侍新说完,已经将衣物收拾齐整,他隔着一段距离的看向萧辰意,似乎是早已意料到了她待会会想做什么一般,薄唇轻启不甚在意的道:“公主殿下待会出了这天牢,直接去地牢即可见到殿下您想见的人了,一切微臣已安排妥当,所以此番,臣便先行一步了。”
    “长公主殿下,少陪。”
    说完,赵侍新便垂袖转身,毫不犹豫的独自往离开天牢的方向走去。
    萧辰意的脑中一直回响着男人方才在她耳边情绪不稳说的那几句话,视线不经意间瞧见前方铁栏边,长尾轻卷的团年,萧辰意缓缓蹲下了身,有点欲哭无泪的呼唤眼前看起来十分悠闲的那团白道:“团年……过来,让妈咪抱抱……”
    颓丧了一会儿,想到未来只有那一条路可走,萧辰意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直起身的抱着团年终于走出了天牢。
    上到地面,到了一层,萧辰意还没吩咐,提刑司宋岭便赶紧上了前来,说自己是奉了上司命令,毕恭毕敬的将她给领到了一处牢房门外。
    萧辰意领着身后宫人还未走至牢门处,牢内的几人听见动静,便都转头朝向了她的方向。
    几人现下因未得打理,衣鬓凌乱,都有些蓬头垢面的。
    但看着她逐渐走近,又是这般衣着,面上渐渐都显出了极度惊疑又忍不住欣喜的神色。
    等萧辰意走到门边,狱卒在宋岭的示意下很快上前打开了牢房,然后宋岭想到什么,恭敬的拱了手,低头对着萧辰意道:“长公主殿下,方才大人让下官给您带句话——”
    宋岭话音微顿又接着转述道:“大人说,这地牢内虽能得见天日了,但到底也污浊气盛,所以大人让下官提醒殿下您……最好能早些处理好殿下想处理的人和事,早点离开这地方才是。”
    萧辰意才不认为赵侍新留给她这话会是好意的提醒她什么,他不过就是想向她表明他已意料到她想做的事了,他此番不予干预,但……一切却都尽在他掌握而已。
    不过萧辰意又想,这好像也就能说明,赵侍新知晓王大娘一家的利用价值也便仅此而已了,她萧辰意只会为他们做到这种程度,所以他才也能这么“豁达”的还派人来殷勤伺候。
    牢中几人听着牢外的大人对眼前锦衣华服的女人这般称呼,立时都双目圆睁,就连阿健这个痴儿都仿佛听明白了这称呼是什么意思一般。
    萧辰意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不在意狱中脏乱的走进牢房内,王大娘近了前来,双手微颤的想抬手握住萧辰意的手,但瞧眼自己这有些脏污以及断了一指的手,又忍不住收了回去,萧辰意见了,主动往前握住了王大娘的手,看着她左手上的断指处,有些愧疚的轻声道:“王大娘,让你们受苦了。”
    王大娘和王老汉都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王老汉只是在一旁眼红的看着,而王大娘则眼中早已蓄了泪花的道:“长公主殿下……?孩子你……你怎会是……”
    萧辰意知道王大娘肯定是很难以置信的,她只能道:“大娘,我就是十年前那个有名的汾阳长公主,当年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所以汾阳才会现下再重新回到我原来的位置。”
    王大娘听了,渐渐只能颤声的后退,似乎完全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一般的道:“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你明明是……明明是……”
    说着说着,王大娘已忍不住泪流满面,“你明明就是我的香儿啊……是我的香儿……”
    突然王大娘似乎是受了某种刺激,她一下子就又几步上了前来,盯着萧辰意右胸口的位置,喃喃的道,“你这里,你这里……分明应该是有个月牙型胎记的,你可能让大娘我看一眼……?”
    萧辰意抬手隔着衣料抚在了那胎记上,她默然半晌,终于还是更走近了王大娘一步,低声的道:“大娘,这里确实是有个这样的胎记没错,但……我也确实不是您的女儿了……”
    萧辰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向王大娘说出实情,虽然这有些残忍,但到底也比一直守着个无望的希望要好吧。
    萧辰意便又接着道:“大娘,其实我并不是因为遭遇了何事才失去了记忆,而是……我本就没有那些记忆,那些与大娘一家有关的记忆。”
    萧辰意说完,心口突的又是一阵轻微的刺疼,但她知晓,很快这感觉应该就会消失了,因为她……会将这点羁绊给完全的斩断。
    王大娘瞳孔猛地紧缩,几乎是完全的接受不能,她只又上前紧握住萧辰意的手,哽咽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怎会有这种荒诞的事情……?”
    “那我的香儿……我的香儿她……”
    王大娘说着又回头看了眼王老汉以及似乎也要哭出来的痴儿阿健,只见王老汉虽也是不能相信,但他却还是要比王大娘更能坦然接受一些,看着王大娘面前与他的女儿完全不同气质的女人以及现下那微带愧疚但到底对他们再无其他感情的女人,他只将脸侧向了一边,不愿再看。
    王大娘几乎快瘫软在地上,但想到什么,她突然又饱含希冀的看着萧辰意道:“我的香儿……那阿晨你……”
    萧辰意知她想说什么,在王大娘还未说完这艰难的一句话之前,她便温柔又肯定的打断了王大娘的话,摇了摇头的道:“大娘,抱歉,我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萧辰意便抽回了自己的手,逐渐冷漠了下来的道:“大娘,本宫很感谢大娘之前对本宫的看顾,此番也是本宫让大娘一家受苦了,我会好好的补偿大娘您,让你们一家从此衣食无忧,大娘您也能有余钱给阿健看病了……”
    萧辰意说完,便想就这么离开,王大娘反应过来却很快的拦在了她面前,盯着她面容看了半晌,最后看着她眼神,似乎是想质问,但看眼萧辰意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群宫人侍卫以及牢中她瘸了脚的夫君及二儿子,最后还是只能祈求般的让她等等再离开。
    萧辰意考虑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便一直陪着王大娘直到她的人将王大娘一家给送出了牢狱。
    这期间,王大娘问了她一些事,她似乎渐渐也冷静了下来,开始想知晓她……到底是何时替她女儿这么活下来的,等知晓就在前不久之后,这位大娘又哭了一阵,只后悔自己怎么没更早些的找到她苦命的女儿,与她相认……
    萧辰意本想将梦中得知的有关于她女儿这七年经历的事也告知王大娘,但最后想到女孩儿就这么凄苦死去的事实,萧辰意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当她毫无那孩子的记忆吧。
    等最终看着她为王大娘安排的马车驶离,萧辰意回想方才与王大娘谈话的某些内容,又想起王大娘断了一根指头的手掌,她突然有些奇怪,王大娘似乎……并没有特别怨恨赵侍新这让她一家入狱,并且还断了她一根拇指的人……
    萧辰意很快便只能想,王大娘可能就是这般淳厚良善的人吧。
    而此时坐在马车内的王大娘,却不时的挑起车帘,往现下马车驶离的反方向看去。
    王老汉深叹口气,眼眶还有些红,只道:“别看了,再看那也已经不是我们的孩子了。”
    王大娘身子发颤的放下了车帘,又开始忍不住掉眼泪,还一个劲的喃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事,我们香儿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痴儿阿健见母亲又开始流泪,挨着母亲又坐近了些,然后便一个劲的拍着母亲的背,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宽慰,只能一个劲的道:“娘……娘你……别……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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