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指着太子怒骂。
    “皇阿玛过誉了。”太子道。
    “朕没夸你!京城里激起了民愤,百姓们闹起来了。若有乱党从中作梗,你可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民愤是针对蛀虫,而非大清,皇阿玛无需担忧。再者,儿臣相信皇阿玛的能力与手段,不会给乱党机会!”
    “朕是不是该感谢你这般看得起朕?”康熙讥笑反问。
    “儿臣只是实话实说。”太子道。
    “呵!你……”康熙站起来指着他,半分钟没说话,再开口就是连名带姓地喊太子:“爱新觉罗胤礽,闹出这么大的事,你竟无悔意!你当朕非你不可,没有其他继承人是吧?!”
    “儿臣并无此意。”
    见康熙一身气息越发沉郁,太子回以冷笑。
    “儿臣原本没想把事情做绝,是他们欺压到儿臣头上,口出恶言诋毁儿臣的弟弟,儿臣不想再听人说小六‘命不久矣’。若连亲弟弟都护不住,这储君儿臣不当也罢!”
    太子没有供出几个弟弟是帮凶,一个人把事情揽了下来。
    即便另几个弟弟不来凑热闹,他自己也会把事情闹大。
    那是他两辈子的亲弟弟,他会护着他!
    听了最后一句话,康熙瞳孔猛地一缩。
    早在很久以前康熙就知道太子有多宠弟弟,不但如珠如宝地哄着弟弟,还多次踩着他给自己塑造好哥哥的形象,他甚至怀疑过太子是捧杀胤祜,有心将弟弟养废。
    今日一看,是他想错了,他这个儿子就是个疯子!
    碰到弟弟的任何事,他能发疯!
    “你以为你是为他好?你现在是太子,今日之事足以让群臣恨死你了。他日,你若不是太子了,你今日树立的敌人,能放过你和你弟弟?你是在害他,是在给他招恨!”
    太子嘴角微扬,无所畏惧。
    “真到了那一天,还望皇阿玛看在多年父子之情的份上,放儿臣与小六一条活路,允许我们去海外求生!”
    一句话又踩了康熙的爆点,“你个逆子!”
    他捞起砚台就砸向太子,砸在太子肩上,乌黑的墨汁洒了太子一身,太子也不呼痛,低头看了衣脏污的衣裳。
    康熙以前再生气,也只是扔折子砸他。
    气到拿砚台砸儿子还是第一回。
    “所以,你早就在谋划了?”
    “你出资建立威海水师,声称为了大清攻打海外,真正的目的是想带你弟弟远走海外?你置朕于何地?!”
    “朕还不如马上赐死你!省得将来你逃之夭夭,有你这个儿子也跟没有一样,还要带走朕另一个儿子!”
    “朕欠你的?!”
    康熙几乎暴怒,一声声怒吼。
    魏珠贴着门,隐约听到康熙的怒吼的,就吓得一抖。
    “皇阿玛误会了,儿臣想攻打海外,绝无私心。”这一句太子说的是实话,“但亲弟弟只有一个,他过得好,儿臣不会带他到处飘。若他过不得好,儿臣身为哥哥本该照顾弟弟。”
    康熙听了又想砸他了。
    “朕的儿子,他有阿玛有额娘,要你来充大?”
    “有皇阿玛相护,自然是最好的。”
    康熙将他油盐不进的态度看在眼里,惹下这么大的事,他毫无悔意,声称要带弟弟远走海外,还不觉得愧对他。
    真的是个疯子!!
    “滚出去!”
    等太子走后,康熙依然怒气未平。
    今天京城百姓闹事,逼得欠银官员归还欠银,过阵子风波平息了,所有的矛头都会对着太子,有他有苦难言的时候。
    但一想到太子早就在谋划要带弟弟出海,康熙只能憋着满腔怒火替他收拾烂摊子,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
    当天中午,康熙一连罢免了几个欠银的官员。
    又命其他人尽快归还欠银,免得丢了顶戴花翎。
    康熙表明了态度,又是罢免官员又是主动催债,落到外人眼里,詹事府玻璃铺子搞的事就是他授意的。
    若是平常时候,指不定有人会跑到康熙面前哭穷。
    但今时不同往日,康熙态度强硬催债,且民心不可违。
    那帮欠银官员终于慌了。
    一个个从衙门跑回家,赶紧到库房里找银子,再找账本算算这些年从国库借过多少银子,也不知道家里的银子够不够还。
    欠银少的或家底丰厚的,算完账多少松了口气。
    但那些欠银多,家里的银子不够还欠银的,就开始找家里值钱的东西了,挑挑拣拣准备卖东西筹银子。
    问题是大家挤在一块筹银子,一些古董字画很难脱手。
    一来,卖东西的人太多,古董字画太多没人吃得下。
    二来,他们越急着筹钱,买家越是拿乔,还要死命压价。
    碰到买家趁火打劫,古董字画的市场也被搅浑了。
    眼看着卖东西的人家越来越多,价格也越压越低。
    到底是要脸,出来卖东西的都是下人,价格落差太多,只能回府问过自家主人的意见,再回来买家又降价了。
    真的是一会一个价,又不得不卖。
    卖完古董字画,筹到的银子远远不够,又来卖珠宝。
    还有人卖良田、卖宅子。
    急着出手又因为量大,只能贱卖。
    京城里一片呜呼哀哉。
    太子早有准备,拿着大笔银子给伴读,让伴读帮忙买地。
    送上门的羊毛必须要薅,买来送给自家弟弟。
    幸好詹事府的玻璃不卖给欠银官银,否则玻璃的市场也会被搅浑,真的是一群老鼠屎,搞砸一个又一个行当。
    筹钱的官员着急上火。
    银子够还的人来到户部想归还欠银,也遭到当头棒喝。
    他们带着银子来到户部,才知道人心险恶,欠银是四阿哥在管,账本锁在户部一间屋子里,钥匙在四阿哥手里,今日是皇后娘娘千秋,四阿哥在宫里给皇后娘娘贺寿。
    他手下的一帮人今日也不见人影。
    还钱的官员没有一个是傻子,这是明晃晃地针对。
    银子不够还的官员在急着四处筹钱,他们这些有钱不还的人也没有好果子吃,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有钱不还,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们以为想还就还,不想还就不还,谁给他们的脸?
    现在想还了,找不到门路了。
    来户部归还欠银的官员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
    一个个哭丧着脸,詹事府推出玻璃的时候有人想还,又怕得罪人,不想当出头鸟,一拖再拖,拖了五年险些把自己拖死。
    有人贴在至交好友耳边:“好想放火把一屋子账本烧了!”
    烧了账本大家一了百了,省得在这里折磨他们。
    好友赶紧劝他:“别说胡话。咱们又不是还不上。那些还不上的人还没走上这一步,咱们急什么?”
    顿了下,又告诉他:“这些账目四阿哥带着手下先是算了一遍,算完之后又花了大量时间核对了两遍,还抄了一份备着。便是烧了这一屋子账本,人家手里还有一份。”
    说要烧账本的官员倒抽了口凉气。
    好友又道:“万寿节前已算清所有账目。等到五月才呈到御前,你想想这多出的一个半月他们在干嘛。”
    “四阿哥好本事,也沉得住气!”
    “唉,哪是四阿哥?年初一群皇子扎进户部算账,除了皇上授意的,四阿哥哪有本事使唤其他皇子?”
    说起来是这个道理,所有在读书的皇子都在户部算账。
    区区四阿哥是没这个本事。
    除了皇上,不会有其他人了。
    闹到现在,他们能怎么办?
    皇上摆明了要治他们,突然发难不给他们准备时间,还不给还银子的门路,他们只能带着银子进宫请罪,趁早把银子还了。
    怕再闹下去真的会丢了官帽,也怕在民间名声扫地。
    ……
    这些欠银官员说白了就是贱性,给他们点脸面,他们一个个当自己是大爷了,手里有钱也不还,还要再借。
    给他们个厉害的,马上就屈服了。
    于是,当天下午就有一批官员带着银子想要进宫面圣。
    闹到这个地步了,康熙替儿子背了黑锅,肯定要一背到底。
    这群进宫还债的官员被晾在宫门口,烈日当头本就难熬,还伴随着心理折磨,时刻担心自己的顶戴花翎。
    康熙迟迟不见他们,更是坐实了是康熙授意的。
    太子和四阿哥完美脱罪,所有的锅康熙一人背了。
    康熙对朝臣仁慈的时候,还要在意一下名声,一旦他强势起来,这些原本仗着他仁慈的朝臣们谁也不敢违逆,再加上骂名被欠银官员背了,也骂不到康熙头上,名声也不算事了。
    在宫门口一堵,就是整整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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