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絮忍住欢喜,又去识海里翻江倒海去了。
    相重镜有些失神。
    若是之前有人说,他能和顾从絮和平相处,谁也不算计谁,他肯定以为那人在说梦话。
    相重镜看着丝毫掩饰不了喜色的顾从絮在识海里翻滚,无奈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条龙比他想象中的要单纯。
    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被世人称之为恶龙。
    相重镜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芥子雅阁,比试台上已经再次开始了第二波比试,相比较上一场,这场人要少得多。
    相重镜知道易郡庭也会在这场,便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等着看那孩子发挥。
    人海比试再次开始,又是一阵菜鸡互啄的厮斗,相重镜看得都要打哈欠了。
    直到比试台上的人所剩无几时,一只漆黑的黑豹骤然出现在比试台上,猛地咆哮一声,再次将未平息的看客吓得差点坐不稳。
    相重镜原本都把琼廿一招出来当靠枕靠了,这下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往比试台看。
    比试台中央,易郡庭满眼放着光,踩在灵兽的爪子上,看着不远处脸色惨白的去意宗弟子,“哈”了一声,道:“吃我一尾巴!”
    灵兽本来要伸爪子拍人,听到主人这句话,愣了一下,忙转身将尾巴一甩。
    砰的一声,灵兽尾巴极大,一击便将地面撞出一道道裂纹,去意宗的弟子立刻飞奔而逃,惨叫声一片。
    这时,最前方的看席上,临江峰易掌门站起来,几乎要踩在面前的栏杆上,瓮声瓮气道:“儿子!把去意宗那帮孙子杀个片甲不留!”
    众人:“……”
    临江峰其他弟子也不怕丢脸,满脸兴奋地看着易郡庭的灵兽把死对头去意宗打得狼狈而逃,跟着喊。
    “师兄冲啊师兄!”
    “为我们之前在去意宗受的气报仇啊——”
    “把他们那帮兔崽子全宰了!”
    所有人:“……”
    易尺寒:“……”
    易尺寒撑住额头,忍住想要逃走的冲动。
    一个浑身狼狈的去意宗弟子踉踉跄跄操控着灵兽往前不要命地奔逃,但跑了好远才察觉到后面好像没动静了,试探着停下来往后一看,脸立刻绿了。
    易郡庭的灵兽用尾巴袭击了人之后,不知怎么突然本能作祟,完全不顾敌人,反而撒着欢地去绕着圈追自己的尾巴。
    易郡庭抓着灵兽的毛不让自己被甩下去,被颠得都要吐出来了,尖叫道:“停下!快停下啊啊啊!”
    灵兽玩上了瘾,转得更快了。
    易郡庭:“……”
    呕!
    所有人:“……”
    临江峰弟子:“……”
    喊得正起劲的众人面无表情坐下来,不吭声了。
    相重镜笑得歪倒在琼廿一手臂上,琼廿一眯着眼睛看着那撒了欢的灵兽,倏地张开眸,一股冷冽的剑意仿佛一支箭射向那跑得正开心的灵兽。
    灵兽猛地浑身一僵,硬生生停下动作,瞳孔骤缩,慌张看向周围。
    终于不动了。
    易郡庭这才放下了心,气得踩了灵兽爪子一脚。
    灵兽知道自己闯了祸,忙讨好地蹭了蹭易郡庭。
    易郡庭很好哄,很快就消了气,操控着灵兽继续比试。
    琼廿一这才将视线收回来,对上相重镜促狭的视线,连忙解释道:“那孩子心太软了,连灵兽都能随便欺负他。”
    相重镜笑着没说话。
    他的世界没了宿蚕声和晋楚龄,好像处处都令他愉悦。
    这场不出意外,易郡庭会胜出,相重镜也没多待,省得等会满秋狭老妈子似的数落个不停。
    又找了一会,终于寻到了芥子雅阁。
    相重镜迈步走了进去,却见刚才提前和他分开的宋有秋正坐在满秋狭身边,用一张送葬阁宣传的纸贴在自己脸上,省得满秋狭心烦。
    他拿着那沓纸,喋喋不休:“……很简单的,满大人只要将我送葬阁的纸往无尽楼门口那柱子上一贴就完事儿了!反正来寻您的人都是将死之人,您又不治,让他们直接跳到送葬阁来买棺材,不是省了很多事吗?”
    相重镜:“……”
    宋有秋能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还真是个奇迹。
    但凡换个医师都不会同意这种馊主意,没想到懒洋洋托着下颌的满秋狭竟然歪头想了想,道:“有道理。”
    相重镜:“……”
    满秋狭是个更大的奇迹。
    两个疯子凑到一起会更疯,相重镜都懒得管他们了。
    满秋狭百无聊赖地和宋有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突然瞧见相重镜回来,立刻起身迎上来:“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得眼睛疼了,来来来,再来换一身衣裳。”
    相重镜:“……”
    相重镜瞥他一眼,道:“比完了,第二场在明日,先回去再说。”
    满秋狭:“先换衣服再说。”
    相重镜瞪他。
    宋有秋在一旁看着相重镜不情不愿地任由满秋狭捯饬他,莫名感慨。
    六十年前的相重镜神情可不会这么鲜活,他更像是一把寒山之巅的剑,性子冷漠,独来独往,除了宿蚕声晋楚龄和曲危弦,从来不和其他人有任何不必要的交流。
    宋有秋记得当年满秋狭曾纠缠相重镜好长一段时间,但每一次相重镜神色淡然,只当蹦跶个不停的满秋狭当不存在。
    相重镜被关了六十年,遭了那么大的罪,物是人非,他的性子反而比之前更鲜活了。
    相重镜被强行换了衣裳后,将垂在肩上的发甩到背后去,转身往外走,打算回无尽楼。
    他刚出了门,突然感觉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
    相重镜偏头。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的曲危弦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跟着相重镜,纤细的手指揪着相重镜衣袖一角,视线虚无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相重镜还没反应过来,袖子里的顾从絮已经忍不了曲危弦的接近,怒气冲冲钻进左袖深处,竟然顺着相重镜的一字锁骨一路爬到了右手袖口,张牙舞爪地一口咬住曲危弦的手。
    相重镜:“……”
    第22章 图谋不轨
    相重镜脖颈处十分敏感,素日里衣领稍微紧一些都会被他扒拉下去,小龙微凉的身体飞快从脖颈下爬过去,让他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头皮都一阵发麻。
    顾从絮趁他愣神时已经凶狠地张开小尖牙,一口咬住曲危弦的手,竖瞳全是怒气:“给我死!”
    这一下和顾从絮平时和相重镜玩闹时咬人完全不一样,他对毁了他主人尸身的曲危弦丝毫不留情,一口咬下去,曲危弦惨白的手顿时鲜血淋漓。
    曲危弦仿佛不知疼似的,看也没看腕上的恶龙,视线依然盯着相重镜,神情丝毫未变。
    相重镜这才回过神,连忙去拽顾从絮。
    顾从絮竖瞳猩红,不知和谁较劲,愣是咬死了不松口。
    身后满秋狭和宋有秋已经要跟上来了,相重镜怕他们发现顾从絮,立刻抬起右手牵住曲危弦,宽大的袖子将小龙遮掩住,留下一句:“我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罢,不等两人回答,飞快拽着曲危弦跑了出去。
    顾从絮是真的恨曲危弦,哪怕相重镜将他封印了六十年也不见他这么怨恨心狠,等到相重镜处了比试场,寻了一处清静的地方时,曲危弦的半个手掌都被咬得鲜血淋漓。
    顾从絮还在识海中骂他:“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弄死他!不将他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相重镜被他吵得头大,抖了抖袖子,道:“你先将嘴松开——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动不动就咬人的臭脾气?”
    顾从絮气得眼睛通红,还是不愿意松口。
    相重镜叹息道:“你就打算用你那两颗小尖牙,默默咬着耗死他?”
    顾从絮:“……”
    顾从絮犹豫一瞬,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副模样根本杀不了人,只能出出心头的怨气,还把自己的牙硌得够呛。
    相重镜见那小龙犹犹豫豫将牙松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用右手将顾从絮送回左手袖子来,就见小龙一头栽到了袖子里,从原本来的地方一路游了回去。
    相重镜:“……”
    相重镜差点没忍住,一把捂住脖颈,耳尖都红了。
    他头一回恼羞成怒:“别在我身上随便爬!”
    顾从絮还在赌气,盘在相重镜左手上,闷声道:“你把他带回无尽楼,等到三更天我能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吞了。”
    相重镜没搭理他,垂着眸看曲危弦满是鲜血却还在执意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曲危弦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眸瞳仿佛烈火过后的灰烬,没有丝毫光亮。
    相重镜见他比之前好像更傻了,一时心头五味陈杂。
    对曲危弦,相重镜不像对晋楚龄和宿蚕声那样冷漠,毕竟当年他被封印时,曲危弦还被幽火重伤生死不知。
    但他不知道曲危弦到底有没有掺和进去当年算计他的行列中去,毕竟曲危弦这种人,很容易被人利用。
    相重镜对上曲危弦的眼睛,轻声问:“你有话……”
    顾从絮教他:“你凶一点,就像和宿蚕声和晋楚龄说话那样,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相重镜:“……”
    相重镜唇角微动,好一会才收拾好情绪,尽量让自己没什么感情地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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