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絮有些心虚,心道做过火了,忙撑着手臂去看相重镜的反应。
    相重镜果然如同他预料般的一样,没有像平日里那般满不正经的轻佻调笑,他安安静静躺在顾从絮身下,伸着手捂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全是水雾的眼睛。
    那双眸里全是惊慌失措,连眼圈都有些发红。
    顾从絮:“……”
    顾从絮眸子微沉。
    云砚里所言不虚,这平日里四五不着调的相重镜,竟然真的只会口头上撩撩骚。
    有了这个认知,顾从絮回想起这些年相重镜对他说过的各种骚话,什么“吃我啊”“和我双修”“色龙竟然吃了不认账”,什么让恶龙羞愤欲死他就说什么,好像所有的初衷都是为了欣赏恶龙的糗状。
    顾从絮看着相重镜的眼神极其复杂,无法理解此人看着流连花丛身经百战,实际上只是个连咬一口就手足无措的纯情之人。
    相重镜这次是真的挖了坑埋了自己,他心脏疾跳,发抖的手去捂脖颈上的牙印,刚一碰上去就疼得“嘶”了一声。
    顾从絮还在注视他。
    这次羞愤欲死的轮到了相重镜,他将涣散的视线看向顾从絮,完全不知为何自己只是被轻轻一碰就成这副丢人的惨状,若不是知晓顾从絮没有那个坏心眼,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能生龙崽子的药。
    很快,相重镜回过神来,对上顾从絮没什么波澜的视线,莫名有些心虚。
    他一把推开压在他上方的顾从絮,恼羞成怒道:“起开!”
    只是手一碰到顾从絮的胸口,却根本没推动分毫。
    顾从絮不动如山,沉沉看他,道:“你不是让我吃你吗?”
    相重镜诧异道:“你还真的打算吃?”
    顾从絮点头。
    相重镜:“……”
    相重镜脑子急速飞转想要寻到应对法子,但这灾祸是他自己招来的,无论什么后果只能他自己忍着。
    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相重镜打算破釜沉舟,他思绪急转半晌,终于寻到了解决这一困境的办法。
    相重镜突然将手松开,露出一个勾人心魂的笑容。
    顾从絮看着他的笑,面无表情地心想:“他又要开始撩了。”
    果不其然,相重镜这次没有再推他,反而伸出一只手勾住顾从絮的衣襟,另外一只手握住顾从絮的手,牵引着那温热的手指往自己腰上探。
    “傻龙,我说的吃,是另一个吃啊。”相重镜语调神情都十分熟练——若不是他握着顾从絮的指尖微微发凉,顾从絮真的会以为他是真心邀请来品尝他的身体。
    相重镜给足了暗示,如果是在之前,顾从絮肯定会满脸通红地收回手,大骂“不知羞耻”,再严重些还会化身小黑龙满识海乱撞,给足相重镜想看的乐子。
    但此时,顾从絮已经明确知道相重镜所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和随时随地都在撩拨人只是一种假象,只要他顺着相重镜的话做下去,那么羞愤脸红的人肯定会是相重镜。
    顾从絮见相重镜眼底的不服输和跃跃欲试,竖瞳微微缩了缩,被相重镜亲自拿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猛地一用力,掐住相重镜纤细的侧腰。
    相重镜:“……”
    相重镜的眼神全是不可置信。
    顾从絮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相重镜之前那么喜欢调戏自己,看着别人因自己的举动而情绪波动,的确是件很有愉悦感的事。
    顾从絮现在心情就意外得好,他淡淡道:“你说的‘吃’不就是双修吗?我可以。”
    相重镜:“……”
    这次相重镜震惊的眼神中夹杂了些许脏话。
    相重镜强行稳定住情绪,故作镇定道:“没想到我们三更还真是条色龙,竟然对自己的主人有这样的心思,看来龙本性淫果然不假。”
    他知晓顾从絮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主人,自己说出这番话三更定会恶龙咆哮地来反驳他,毕竟他那神仙似的主人是顾从絮心中永不可侵犯的皎月。
    相重镜还在志得意满等着顾从絮炸毛,没想到自己说完后,顾从絮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反而慢条斯理去解他的腰封,垂着眸使那俊美的脸庞越发漠然。
    相重镜终于慌了,一把按住自己腰上的手:“你做什么?”
    顾从絮:“双修。”
    相重镜:“……”
    相重镜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终于彻底撑不下去了,一脚把顾从絮给蹬了出去,色厉内荏:“色龙!”
    色龙从善如流后退在床榻边站起,他如愿瞧见相重镜难得一见的恼羞成怒,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相重镜将自己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听到笑声怒气冲冲抬起眸狠狠瞪了顾从絮一眼。
    “你笑什么?!”
    顾从絮并不打算告知相重镜自己发现了他撩骚本质的事,高深莫测地摇头:“没有。”
    相重镜将衣衫整理好,胡乱一裹被子,有些生闷气道:“我要睡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顾从絮没着急走,先是回识海中看了看那漫天的灯盏有没有灭,在检查灯时意外发现灯盏似乎多出来几盏有云纹的,只是那灯光明明灭灭,不怎么稳。
    顾从絮挑眉,相重镜这是……终于对云中州的亲人有了些许期待了?
    确定相重镜没有因为在他身上吃瘪就灭灯,顾从絮便从识海中出来了。
    这么一会功夫,相重镜已经一边生闷气一边睡着了,眉头都还紧紧皱着。
    顾从絮坐在旁边看了他好久,才伸出手将他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抚平。
    相重镜似乎被闹到了,迷迷瞪瞪含糊一声:“三更……”
    顾从絮轻声应了一声,看着相重镜继续熟睡后,才终于起身走出房间。
    和之前顾从絮无法离开相重镜太久不同,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顾从絮用云砚里的灵力破开了一部分封印,顾从絮试了试发现自己竟然能顺利离开相重镜身边,只是不知能离开多远。
    顾从絮一边探索一边去找云砚里,很快便在一棵梧桐树上找到了陪着小凤凰一起采露水等着看日出的云砚里。
    察觉到顾从絮过来,云砚里眉头紧紧皱起。
    之前因为顾从絮缠在顾从絮身上,云砚里本能对这条巨龙有些不喜,现在终于确定相重镜是自己的亲兄弟,就更不会给顾从絮好脸色看。
    瞧见他过来,云砚里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真龙大人吗,您怎么舍得离开相重镜身边四处乱晃啊。”
    因为云砚里对相重镜本质的一针见血,顾从絮暂时对云砚里有些容忍,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道:“你对法阵可曾了解?”
    云砚里还是呛他:“你是说你体内那半边生死契吗?那我可了解了。”
    顾从絮:“……”
    顾从絮眉头皱起,这人的嘴怎么和相重镜一样,说出的话全都像是一根根小刺往别人心尖上刺。
    没有办法,顾从絮只好礼貌地向相重镜的兄弟表示了亲切的问候。
    片刻后,云砚里满脸菜色,对上脖子上锋利的恶龙利爪,凶狠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替你看法阵!”
    顾从絮知道此人性子高傲到了极点,也没打算用武力逼迫他,随口道:“那法阵是我和相重镜身上的,若是解了法阵,他元婴便能重获自由。”
    此话一出,方才还宁死不屈的云砚里愣了一下,才不情不愿道:“那我勉强看一看。”
    顾从絮曾研究过两人身上的阵法,当时相重镜也不知这阵法是什么,只能隐约知晓那是千年前阵法的残卷。
    顾从絮凭借着记忆将那阵法的大致轮廓画了出来,拿给云砚里看。
    云砚里接过来随意瞥了一眼,又和小凤凰对视,好一会才不太确定道:“这好像是……修整残魂的法阵?”
    顾从絮一愣:“残魂?”
    可这法阵明明是相重镜自己下的,为的是困住恶龙。
    云砚里道:“我也不怎么确定,你有时间先将那阵法完整画出来我再看看。”
    顾从絮没办法,只能点头。
    日出时分,顾从絮回到了相重镜房里,孤身一人坐在外室,垂眸盯着掌心一团微微发光的灵力出神。
    这是他方才从云砚里身上薅下来的云中州灵力,只要身体吸纳了这团灵力,不出意外便能将两人之间的法阵彻底破开。
    但顾从絮拿着这团灵力,面对着唾手可得的自由,竟然罕见地陷入了迷茫和犹豫。
    如果在没遇到溯一之前,拿到灵力的顾从絮或许早就颠颠将阵法破开重回自由。
    可现在被困了六十年的恶龙竟然一时之间不想解开那封印了。
    顾从絮的心口狂跳,每一下似乎都在重重敲击他的脑海。
    一丝猩红爬上顾从絮的瞳孔,他怔然看着手中的灵力,脑海中无意识地思考一个问题。
    “解了封印,我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留在他身边?”
    第55章 报仇雪恨牙印。
    翌日,相重镜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他先去寻曲危弦。
    曲危弦根本没有了昨晚那恨不得杀了宿蚕声的冷漠杀意,他像是往常一样,满脸木然,看着去意宗的长老们安顿曲行的后事,似乎想要帮忙却对此事一窍不通,只能满脸茫然地看着众人忙活。
    就连相重镜一时间也分不出曲危弦到底是不是在悲伤。
    相重镜远远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没靠近,只是朝曲危弦微微一点头,转身离开下山了。
    顾从絮正在相重镜识海中研究那元婴上的法阵,瞧见这一幕,道:“你不去看看啊?”
    按照平日里相重镜和曲危弦的交情,曲危弦痛失生父这种事,不是该去温柔安慰吗?
    相重镜却摇摇头。
    曲危弦被曲行保护得太好,却不是连一点挫折都挨不过去的孩子。
    “他总要学着自己面对。”
    否则偌大的去意宗他要如何接掌?
    顾从絮不太理解人类这种复杂的感情,便没再做声,反正瞧见相重镜那么温柔去哄别人,他心里也不太舒适。
    相重镜下了山,本来打算去无尽楼找满秋狭,但路过送葬阁时刚好瞧见满秋狭和宋有秋正在窃窃私语,也不知在商议什么。
    相重镜微微挑眉,就听到满秋狭津津有味地道:“……那当然,嘴唇都被咬破了,你想啊,仔细想想得有多激烈了。”
    宋有秋啧啧称奇:“不愧是恶龙。”
    相重镜:“……”
    相重镜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走进送葬阁时故意用脚尖踢了踢门槛,面无表情地重重一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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