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絮本能朝他扑来,巨大的龙形将顾从絮整个人盘在最当中,用自己强悍的龙身阻挡周围所有的危险。
    溯一似乎早就料到相重镜会将他的阵法解开,他神色森然,在一片灰尘中沉沉看着相重镜,冷冷道:“重镜,你现在若真的杀了我,未来才会死在我手中。”
    相重镜根本听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冷着脸正要说话,顾从絮突然抬起利爪盖在他的头顶,阻挡住一块巨石的落下。
    轰的一声声巨响,整个山洞在最后一道封印的解开下彻底塌陷,将两人一龙彻底掩埋其中。
    临江峰悬崖,易 郡庭神色愕然地看着下方的山体似乎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一角竟然直接塌陷了。
    他吓了一跳,忙唤来易尺寒一起去查看。
    易尺寒本来还不相信,拧着眉头跟了过去,一瞧见那真的塌了的山,神色也有些严肃。
    两人顺着那塌了的山体往下看去,因为寺庙中那树木的遮挡,他们现在才发现那原本幽静的寺庙竟然不知何时化为了一片废墟。
    易郡庭整个人都惊呆了,好一会才干巴巴道:“这……这是怎么了?”
    他爹喝茶的地方……好像被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了。
    可是方才上山时还好好的啊。
    易尺寒道:“先告诉掌门再说。”
    易郡庭忙不迭点头,正要往山上跑,就听到不远处塌陷的地方骤然传来一声龙吟。
    他愕然回头,刚好瞧见一条黑龙破开山体塌陷的地方腾空而飞,利爪上似乎还隐约抓了个红色的人影。
    没等易郡庭和易尺寒看清,黑色僧袍的溯一紧跟其后,神色漠然地抬手朝着半空的恶龙打了一掌佛印。
    如山似的虚幻佛掌凭空出现,仿佛有千钧之力朝着黑龙按下。
    易郡庭都被吓住了,忙拽着易尺寒的袖子:“尺寒哥,那个……好像是剑尊的龙。”
    易尺寒正盯着立在废墟中的溯一看,闻言诧异地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发现那红色身影的确是相重镜。
    佛印已经当空落下,被顾从絮抓在利爪上的相重镜足下是万丈高空,他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放声笑了出来。
    他的手指朝着下方废墟一勾,琼廿一瞬间从掩埋的山洞中破出,出现在他掌心。
    相重镜低声喃喃道:“让我来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佛印。”
    六十年前相重镜和三界所有能数得上名号的人都打过,却从未和佛门中人对过手,这还是第一次。
    相重镜足尖一点,轻巧跃上顾从絮的龙背,红衣猎猎,抬起细长的五指从额间插入如墨的发中,轻轻将散乱的长发往后一拢,唇角勾着,眸光却闪着刀锋似的寒意。
    时隔六十年,琼廿一终于再次被灵力到达巅峰的主人握住,激动得不行,叫嚷着撺掇:“主人!快,把他 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相重镜轻笑一声。
    他纤瘦的手腕轻微翻转,灵剑剑尖直指半空那缓缓压下的佛印。
    就连顾从絮都不认为相重镜那把剑能够抵挡住那如大山似巍然的佛印。
    相重镜握着剑的手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剑锋上一滑,一滴鲜血才刚溢出便被剑刃直接吸取,原本银白的剑身像是饮饱血的凶剑,利刃开锋处皆是诡异的猩红血痕。
    顾从絮还在猜他要做什么,就见以琼廿一为中心,半空中刹那间出现无数把一模一样的剑刃围成圈排开,密密麻麻将一人一龙拥簇在最中央。
    顾从絮一愣。
    相重镜切磋交手从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往往是脑海中想到什么,下一瞬就会付诸行动,顾从絮都还没仔细看那剑到底是幻影还是真实的,就听到耳畔传来一阵落雨似的簌簌声响。
    无数剑刃受相重镜牵引,和天幕中那已经强压下来的佛印正面对上。
    接着,便是真正的落雨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顾从絮忙翘起尾巴,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给相重镜挡雨。
    相重镜笑得不行,拂开他的尾巴,仰头去看天上不断被佛印压下来的剑,任由雨滴打在自己身上。
    剑化为落雨噼里啪啦砸下来,佛印的金色光芒也缓缓变弱。
    相重镜抓紧机会,握紧琼廿一,眼睛眨也不眨地挥出一道冲天剑意,宛如一道光柱冲破云霄,哪怕是白日也能清晰瞧见那灼眼的光芒。
    易郡庭和易尺寒目瞪口呆地看着。
    一瞬间,易郡庭突然彻底明白了为何自己的父亲只是当年瞧见过相重镜一次出剑,便终身都忘不掉,成日沉迷剑道。
    这一破天之剑,或许也会烙印在他脑海,永生都忘不掉。
    一阵惊天震地的声响,佛印只撑了一瞬,便轰然炸成金色的光芒,落到地上后化为冰雹砸个粉碎。
    与此同时,相重镜不知何时已经跃下了真龙的背,握着灵剑将剑锋抵在废墟中的溯一脖颈上。
    相重镜笑着说:“大师,你好像又输了。”
    溯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不害怕也不求饶, 他冷声道:“你杀了我,会后悔。”
    相重镜眸子一弯:“大师,这话我都听腻了。”
    顾从絮还在半空中飞着,不敢直接跟着下去,唯恐溯一再抽他的三毒灵力来疗伤,但他又担心相重镜,只好在空中不停地转圈圈。
    相重镜废话很少,正要眼睛眨都不眨地将人了结以绝后患,就听到一旁传来一声诧异的声音。
    “剑尊。”
    相重镜一愣,偏头一瞧,易郡庭不知何时来的,正呆呆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相重镜手腕一抖,朝他温和一笑:“郡庭,怎么了?”
    易郡庭也是个傻的,听到相重镜这句仿佛平日打招呼似的话,一时间竟然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易郡庭干巴巴地道:“剑尊……您在、在做什么呢?”
    相重镜笑得更温和了,他柔声道:“我在和大师探讨佛法啊。”
    易郡庭:“……”
    易尺寒:“……”
    第73章 从长计议
    易郡庭傻兮兮的:“哦!”
    易尺寒:“???”
    相重镜低笑了一声,慢悠悠传音给易尺寒:“捂住他的眼睛。”
    易尺寒可不像易郡庭这么愚蠢,只一眼就瞧出来这两人必定是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自己就算想要插手也根本阻挡不得。
    易尺寒知晓溯一是易掌门好友,却也更知晓自己有几斤几两。
    ——特别是在见识到了方才那破天一剑之后。
    易尺寒面如沉水地抬起手,顺从地捂住了易郡庭的眼睛。
    易郡庭茫然道:“尺寒哥?哎?怎么啦?尺寒哥?”
    接着,少年隐约听到耳畔似乎有剑刃刺破血肉之躯的闷响,接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鼻息间。
    正在挣扎着想要躲开易尺寒的手的易郡庭愣了一下,隐约知道了什么,突然就安分了下来。
    相重镜后知后觉,抬手撑开了一层结界,将灵剑一寸寸刺入溯一的心口。
    溯一面无表情,好像受到巨大痛楚的并非他一样。
    相重镜挑眉道:“你不说些什么吗?”
    溯一终于开口了:“相重镜,这世间只有我想你活着。”
    相重镜笑了:“那你说,谁还想我死?”
    溯一却不开口。
    “未来还有多少人想要的命,尽管来便好了。”相重镜居高临下看着他,耳饰的幽火轻轻钻出来,将溯一整个身体彻底包围, “我等着。”
    溯一嗤笑了一声,在漫天大火中竟然勾唇惨笑一声,他张开眸子,那三瓣花的瞳孔好像隐约黯淡下来。
    相重镜不想再和他多说废话,彻底催动幽火,游龙般将溯一吞下。
    在被火海吞噬的一瞬间,溯一突然起身逼近相重镜,那一直平静的神情突然像是被什么厉鬼附体似的,露出一抹狰狞至极的笑容,压低声音森然开口。
    “阿镜,还有我啊。”
    相重镜被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惊得寒毛直立,手下发狠再次将火催得更烈了些,顷刻将面前之人烧成灰烬。
    溯一到最后都在眸光炽热地盯着相重镜,好像是盯着猎物的眼神让相重镜极其不适。
    最后的最后,相重镜隐约瞧见溯一瞳孔的三瓣花似乎……少了一 瓣?
    是错觉?
    相重镜将灵剑收了起来,抬手又将幽火招回,拧着眉头看着面前已经化为灰烬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顾从絮见相重镜干净利落杀完了人,忙化为人形落了下来,上上下下将相重镜打量了一会,确定他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一旁易尺寒已经将手放了下来,易郡庭有些呆呆看着那堆灰烬,又看向相重镜。
    相重镜冲他笑了笑:“探讨完佛法了。”
    易郡庭:“……”
    易尺寒唇角抽了抽,硬着头皮道:“剑尊别吓他,郡庭胆子小。”
    易郡庭的确是被吓到了,相重镜有些抱歉地走上前,弯下腰想要去拍易郡庭的脑袋。
    若是寻常孩子瞧见他这副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早就被吓得拼命躲了,相重镜自己都做好了易郡庭会躲开他这只杀人的手的抚摸,犹豫地落下去时,却发现易郡庭只是呆了一下,接着温顺地将脑袋不着痕迹往相重镜掌心蹭了蹭。
    相重镜微微失神,末了突然笑了出来,眸里全是笑意。
    他柔声问:“吓到了吗?”
    易郡庭点头:“吓到了。”
    相重镜失笑:“那我给你顺顺毛?”
    易郡庭眼睛轻轻一亮,害羞地说:“好啊。”
    相重镜:“……”
    易尺寒:“……”
    易尺寒冷汗都要下来了,有心想要将这没心没肺的易郡庭给拽过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易郡庭朝着这只猛兽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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