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秋狭有些诧异。
    没有太大的事宋有秋不会来寻满秋狭,他抹了抹额角的汗,道:“还有一件事……”
    满秋狭:“嗯?”
    “三毒秘境……”宋有秋说完这四个字,本能打了个寒颤,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眼里竟然有些恐惧。
    “昨日子时,突然打开了。”
    满秋狭悚然一惊。
    三毒秘境一般是六十年一开,千年来从来如此。
    上一次三毒秘境打开也才几个月的事,现在怎么……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时,天边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满秋狭猛地抬头看去。
    相重镜没等画舫落地便御风从落川之路上跃了下来,笑着在半空打招呼。
    满秋狭一喜,立刻将什么三毒秘境抛诸脑后,扬声道:“重镜——”
    相重镜也扬声说:“可以拆楼了!”
    满秋狭:“……”
    宋有秋:“……”
    第87章 烈火焚身
    哪怕是建在落川旁的无尽楼,宋有秋也尽心尽力建得精致无比。
    相重镜走进来瞧了瞧,啧啧称奇。
    一旁的满秋狭恨不得直接趴到他脸上去数他的睫毛,整个人像是服用了多年寒石散的瘾君子乍一断了药,痛苦渴求许久才终于得到了药似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痴狂的状态。
    云砚里下了九州后,带着小凤凰继续溜达着去买吃的去了。
    顾从絮双手环臂跟在身后,瞧见满秋狭恨不得整个人都贴相重镜身上去,彻底忍不住上前,手指化为龙爪,悄无声息贴到满秋狭脖子上。
    满秋狭被那杀意和寒气逼得浑身一僵,立刻往旁边一撤。
    相重镜正在打量无尽楼,没注意到两人的交锋,一回头发现满秋狭离他老远,疑惑道:“怎么了?”
    顾从絮已经将龙爪收了回去,正咬着指尖上的生死契,冲相重镜一笑,好像拿利爪抹别人脖子的不是他一样。
    满秋狭:“……”
    满秋狭摇头。
    没怎么,就是差点变成恶龙下酒菜。
    宋有秋颠颠跟在相重镜身后,因为满秋狭的前车之鉴他不敢靠太近,笑嘻嘻的:“剑尊,云中州如何?我们还以为你要在云中州待着一直不回来呢。”
    相重镜笑了笑:“还好——我离开这几日,九州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溯一其中之一的分身被他重伤,必定会需要庞大的三毒来疗伤、重塑肉身。
    宋有秋一肃,忙将这几日的消息一一和相重镜说了。
    相重镜脚步一顿,诧异道:“危弦……三毒秘境也开了?”
    宋有秋点头:“只是秘境已经重现,但灵树天梯还未生长出,无法进入秘境中。”
    相重镜眉头轻蹙,当即决定:“我们去三毒秘境。”
    从相重镜说“拆楼”,满秋狭大概就知道相重镜肯定又闲不住四处乱跑,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财大气粗惯了,当即毫不犹豫舍了这刚建好没两天的无尽楼。
    宋有秋乐得合不拢嘴。
    相重镜担心曲危弦,不想耽误时间,立刻动身前往三毒秘境。
    有玲珑塔,几人根本用不到
    一个时辰便到了灵树天梯。
    三毒秘境六十年一开,打开时看着就是一座悬在空中的孤岛,关闭的时候仿佛一片黑云漂浮在半空,而灵树天梯就像是一把钥匙,每六十年生长成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树,将秘境缓缓打开。
    六十年还没到,现在的灵树天梯就是一颗寻常不过十丈的参天大树。
    天正下着滂沱大雨,那灵树却落下无数漫天白絮,在雨中飘荡。
    相重镜从龙背上跃下去,宽袖无意中扫到一片白絮,那如雪似的白絮像是被戳破了泡泡似的,发出轻微的声音,消散在半空。
    相重镜长身玉立,呆怔看着漫天飞絮,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接住一片飞絮,雪白的絮落在掌心后悉数散去。
    那只是他当年在灵树上施下阵法残留下来的执念罢了。
    顾从絮看到他呆呆望着灵树的神情,莫名有些慌张。
    千年前,还被困在三毒秘境的相重镜便是用一模一样的神色去看世间万物。
    看一盏盏接连熄灭的灯。
    看三毒秘境所有的恶兽。
    看他。
    以前的顾从絮误以为那样温其如玉恍如仙人的相重镜才是真正的他,现在才惊觉当年的自己有多可笑。
    顾从絮犹豫片刻,上前掐了个决帮相重镜挡住漫天大雨,绞尽脑汁想要安慰相重镜,但一张嘴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甚至连相重镜因什么难过都不知道。
    好在相重镜很快就恢复原状,他将脸上的雨水胡乱抹了抹,道:“三毒秘境现在无人能进去,危弦不在这里——有秋。”
    正在打算找个地方给满秋狭盖楼的宋有秋忙跑过来:“剑尊。”
    相重镜道:“还能用追踪香找到宿蚕声在何处吗?”
    宋有秋有些为难:“追踪香只能用一回,再用可能就不太能准确寻到地方。”
    见相重镜眉头一皱,宋有秋又忙补了一句:“不过大致的方向是可以的。”
    相重镜一点头,道:“大致方向也行。”
    宋有秋忙将追踪香再次拿了出来,完全没有闲聊胡扯——反正只要把账单往双衔城寄就对了,不必和相重镜多费口舌。
    追踪香再次扑扇着翅膀飞往天空,和一只
    喜鹊擦肩而过。
    余烟袅袅,火焰烈烈,不知过了多久,喜鹊扑扇着翅膀穿过烈火,轻巧地落在一个人的手指上。
    喜鹊啾啾叫了两声,似乎在说什么,面前的人突然闷声笑了,手指轻轻一抖,喜鹊顿时化为一缕黑雾,缓缓流入他的身体。
    宿蚕声坐在一片漆黑中,背后是隐约露出的长河似的波光,面前是一堆篝火,将他那张俊美的脸照得半面暖光半年阴沉。
    在一片只有烈火烧灼声中,隐约能听到一声细微无闻的啜泣。
    宿蚕声正漫不经心抛着一颗小石子玩,听到声音微微俯下身,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乐子一样,眸子一弯,笑道:“你醒了?”
    在他脚下,曲危弦蜷缩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地方,双手死死捂着耳朵,似乎极其害怕。
    因为宿蚕声突然出声,曲危弦吓得浑身发抖,完全不敢睁眼。
    “怕什么呢?”宿蚕声眯着眼睛,笑着道,“我不会伤你。”
    曲危弦似乎喃喃了一句什么,宿蚕声走下椅子,蹲下身掰着曲危弦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你说什么?”
    曲危弦瞳孔虚无,呆呆看了宿蚕声半晌,不知有没有认出,好一会才喃喃道:“火。”
    宿蚕声:“嗯?”
    曲危弦狠狠闭上眼睛,强撑着抖声道:“把火……熄了。”
    宿蚕声“哦?”了一声,这才意识到曲危弦六十年前被那把幽火烧过后,便一直惧怕火焰灼烧的声音。
    宿蚕声笑起来,眸瞳仿佛有一簇三瓣花的纹路,只是那纹路却早已黯淡了两瓣,只剩下一半横着的瞳孔,看着异常渗人。
    就在这时,他的瞳孔倏地变成猩红魔瞳,好像有人将这句身体抢夺了回来。
    宿蚕声猛地将曲危弦甩开,面露痛苦地捂住一只眼睛,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走……”
    曲危弦整个人被烈火灼烧声吓得神志不清,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
    宿蚕声用尽所有抑制力将身体夺回,见曲危弦不动,只能抖着手想要将面前篝火熄灭,只是很快,只剩下一缕神魂的溯一转瞬又将身体主动权夺回。
    他非但没有将篝火熄灭,反而饶有兴致地添了一
    把灵力,原本小簇的篝火瞬间冒起两人来高的火焰,呼的一声差点将旁边离得极近的曲危弦吞噬。
    曲危弦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溯一满意地看着大火灼烧,淡淡道:“你不是喜欢他吗?现在他已经是你的了,一具愚钝的傀儡,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宿蚕声的神魂被黑雾死死困在识海中,眼睁睁看着曲危弦失声惨叫的样子,厉声道:“我不要他,你让他走!”
    “那可不行。”溯一淡淡道,“我占了你的身体,怎么能不为你做些什么。”
    宿蚕声气得浑身发抖,却被无数黑雾形成的锁链死死困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真是可怜啊蚕声。”溯一悲悯地叹了一口气,“明明和我一样以贪婪入魔,却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敢主动去取,怪不得我从你身上得不到丝毫三毒。”
    宿蚕声双眸赤红,冷冷道:“那你最初想要的东西可得到了?”
    溯一支着下颌,似乎被问住了:“我要的东西?”
    溯一想要的东西太多,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最当初因贪婪入魔的欲望到底是什么了。
    是什么呢?
    时间太久,他已记不起来了。
    溯一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就不愿去想了,随意一张手,懒懒道:“我只知道现在想要的就够了。”
    “我要三毒,我要地脉,我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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