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没说话,只是忽然紧紧地抱住傅承宣。
    这种事情,有时候是水到渠成。可是傅承宣却觉得,自己的这种事情,简直是山洪爆发……
    来得又突然,又汹涌……
    一场豪雨过,傅承宣紧紧抱着陆锦,说道:“别担心,相信我。”
    陆锦早已经迷迷糊糊,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傅承宣为什么这么说,陆锦没有认真去想,但是就在崔博士大寿之日,连皇上都亲自去到崔府贺寿,国子监中学生放假一天,空荡荡的国子监,却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典籍厅发生大火!蔡祭酒为皇上寻回来得大部分珍贵孤本,悉数成了飞灰……
    ☆、第65章
    国子监大火,这件事情有些严重。
    就连前几日离开国子监前往甘州的蔡泽都中途返回来,对这件事情进行了追查。
    被烧掉的,都是蔡泽这些年为皇帝找回来的珍贵孤本,名家手笔暂且不说,就说许多实用的珍本都成了一把灰!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隆嘉帝虞衡大发雷霆,几乎丝毫不留颜面的将蔡泽训斥了一番,更是对他查无头绪的结果十分的不满意,蔡泽由始至终都垂着眼眸,十分的沉静。
    虞衡罚了一顿脾气之后,渐渐地又平静下来。
    偏政殿中,其他人都已经屏退,只有虞衡和蔡泽两人。有些事情,其实不用说出来,也是心照不宣。
    对待真正真正术业有专攻的读书人们,这一批珍贵的孤本珍本葬身火海,的确是一件痛心疾首的事情,但是对于虞衡而言,究竟是因为痛失珍品气急攻心,还是对真正的珍本求而不得的迁怒,就不那么好说了。
    蔡泽沉默的有些过头,虞衡一顿批其发完了,这么久以来积攒的不满也算是宣泄了一番,再看看蔡泽,虞衡又觉得,其实他尚且算的上是尽忠职守,鞠躬尽瘁。
    “罢了。”虞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你。这一次起火,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盛怒平息,蔡泽总算是有了开口的机会,他思忖片刻,将所有的细节娓娓道来:“回禀皇上,这件事情看似古怪,但是细查,也并非无迹可寻。其实如今正是天干物燥之时,臣仔细查看后,方才得知那一天晚上乃是崔博士的大寿,国子监中休息一日,学生都去为老师贺寿,只留下几个学正值守。”
    “起火源头,是靠近窗户的那一架书,火场之外,有一扇窗户因为年久失修,有些松动,又不知是何故掉下。当晚,巡查的学正身体不适,曾经在巡查之时离开,不慎将烛火放在典籍厅中,等到人回来的时候,典籍厅……便着火了。如今的推测,应当是坏掉的窗户没来记得修理,有些敞开,导致风吹进来,将烛火吹倒,而这几日正是晒的日子,更因为陆博士的寿辰,让许多事情直接拉下,典籍厅中随处都放置着书,火乘风势,便……”
    典籍厅中放的都是易燃物品,一本本书和木架子,这种事情,机缘巧合的,烧了起来也难说。
    总之,如今事情已经这样,那个原本应当值守,却因为频频闹肚子,终于一时疏忽将灯火放在书架上的周学正,是跑不掉了。可是就算惩治再多的人,烧掉的书也回不来。
    虞衡听完这些,纵然心中依旧不太气顺,也只是沉这个脸,没有再发怒。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虞衡似乎冷静下来了,他望向蔡泽,淡淡道:“陆锦这段时间,表现如何?”
    蔡泽沉思片刻,道:“陆博士重伤初愈,已经回到国子监继续教学。只不过……”
    其实,蔡泽虽然名义上为国子监祭酒,却很少真正的去上课,相反,身为祭酒,他长年累月都是在外奔波,为的,是帮这个年轻的帝王寻一本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书。
    对于国子监的很多事情,蔡泽不会亲自去管理,但是也不代表他全然不知道。
    虞衡微微挑眉:“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蔡泽笑了笑,恭敬道:“是。只是微臣近日听闻,在陆博士的课堂上,展示出了当初与大梁交战时见到过的梁国战车。学生们继轰天雷之后,都觉得十分的新鲜,对于工学一科,也投入的越来越多。但是……臣又听闻,陆博士曾经在课堂上说过一句话。”
    虞衡目光一凛,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什么话?”
    蔡泽微微仰起头,望向年轻的帝王:“陆博士说,梁国所用的战车,其实是出自《天工秘录》。”
    砰!
    茶杯被重重的放在桌上,因为大手按压着盖子,即便茶水没有四溅,依旧能听到水花生。虞衡目光严峻的看着蔡泽,语气中既有惊讶,也有惊喜:“你、你说什么?”
    蔡泽面色平静,把自己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虞衡的脸色瞬间的变了。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个淡定从容的清丽女子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躁动。
    “这些日子,我让你好好看着国子监,你可有什么别的发现?”虞衡也不玩文字游戏,直直的问了出来。
    蔡泽是个做事十分稳妥之人,对答如流:“回禀皇上,该查的,皇上一早就差了清除,陆锦的姑姑的确是江南陆家的后人,只是在迁徙之时遭到劫匪拦路,一家七十多口人几乎没有生还。陆锦是陆姑姑亲姐姐的女儿,二人一直流浪到大梁城。两人的背景十分的干净,而陆家从前也只是做一些木工生意,手艺算得上精湛,但也并无可疑。”
    虞衡却是笑了,语气有些冷:“并无可疑若无可疑,一个孤寡老妇,竟然能画出敌国武器的图解,还成为了一战功臣?若无可疑,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懂得暗器兵器,事事处变不惊,还信口就能说出敌国战车出自《天工秘录》?”
    蔡泽没有再说话了。
    是的,从一开始,虞衡就没有信任过这一对姑侄。
    当日,陆姑姑通过吴王呈上了敌国战车的图解,解了傅将军的围兵之困,也同时让虞衡盯上了。
    经过查探,这一对姑侄一直都与吴王有来往。
    纵然虞衡这个江山有一半的功劳来自吴王的庇护,即便他与虞意绝对算的上是好兄弟。但是在江山社稷面前,一切都要让步!
    他与吴王再亲,也要隔一层肚皮。
    所以,陆锦姑侄,一定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守着,有谁来做这个心腹,都不会是吴王来。
    如果说除了吴王之外,还有谁是虞衡愿意信任的,那也只能是傅时旋。傅时旋为人耿直,刚正不阿,一心为国,傅家上下一门忠烈,虞衡相信他。
    所以,让这个陆锦成为傅家儿媳,由傅时旋看守,最为妥当。且傅家是战场主力。陆锦和陆姑姑到底有没有问题,从她进了门之后,日久自会见人心。
    这一点,虞衡是与傅时旋一早就言明的。
    傅时旋当时虽然并不乐意,但也并没有推拒。而今看来,陆锦这个儿媳妇做的倒是不错。但傅时旋有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谁都不知道。
    之后虞衡对陆锦所有的恩泽,都是试探。
    但是陆锦太低调了,低调到那可以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趾高气昂的万年红,几乎没有见过天日。她那么会讨好自己的婆家,为何不用这个来讨好?
    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低调?
    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单纯的不希望再被别人注意?
    如果事情真的能够顺风顺水也就罢了,偏偏这日子没有安宁之日。从陆锦遇刺,到今日的国子监大火,虞衡怎么都不会觉得这些事情都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为何会遇刺?
    而今这朝中,虞衡早已经是坐稳了龙椅,哪里没有他的人?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和陆锦过不去。但是,虞衡想不到人,却能想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她无亲无故,了无牵挂。自然不会是情感牵绊。她素来低调,淡泊名利,也不会是仇杀。
    那么,最后可能的理由,也许就是——
    背叛。
    傅时旋是带着戒心看着这个儿媳妇进门的。可是当陆锦进门之后到现在,虞衡不难看出这一家人对她的接纳程度。傅承宣连请十五日假期陪伴陆锦。傅府中大刀阔斧的拆房子为她搭建舒适的工房,陆锦在傅府的日子,真当是如鱼得水。
    这样一来,虞衡不得不猜测,也许陆锦,背叛了谁,终于招来了杀生之祸。这样,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怀疑。
    “蔡泽。”虞衡已经完完全全的冷静下来。他目光冷峻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臣子,“国子监大火的事情,你去处理。记住,这件事情,大而化小。就将几个做错事的处决,其他的,压下来,不要再过问。”
    蔡泽一愣:“皇上……这……”
    这一次,虞衡无意间与傅承宣有了一样的思维模式。当日陆锦被刺,傅承宣选择息事宁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头绪,他选择静观其变,将这件事情的动静降到最低,在所有事情都风平浪静之后,第一个按耐不住,有异常举动的人,就是最可疑的人。
    “这件事情,尽快平息。损失也尽快弥补。该做什么补救只管去做,其他的,不追究。”这个意思,是失火的其他可能,也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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