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朝着厢房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她最后看了陆锦一眼,眼中有复杂的神色闪过:“阿锦,如今,你有没有后悔当日在香山寺,然本宫认识了你?”
    陆锦垂着的眼抬起,看了大公主一眼,唇角微微的扯了扯:“就算没有香山寺的那一日,该来的总会来。公主天资聪颖,想要办到的事情,自然没人能阻止。”
    大公主的笑容一点点的收了起来,她收回目光,回了屋里。
    陆锦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风,也离开了。
    离开之前,银铃忽然追了过来。
    “傅少夫人!”银铃微微喘着气,手中还拿着个什么。
    陆锦看了看她,淡淡一笑:“有事?”
    银铃看着陆锦,有些不确定的样子:“傅少夫人……我妹妹……她还好吗?”
    陆锦来对大公主交代银心的行踪,表明银心并非是除了什么意外,只是和傅府的一个家丁生了情谊,加上她久病不愈,所以特许他们二人回到家丁的家乡探亲。
    陆锦目光柔和的看着银铃:“你不信我?”
    银铃摇摇头:“不是……只是……太久没有瞧见她了,你们又说她还病着……”
    陆锦想了想,说道:“若是银心回来,我让人给你报个口信。你们二人也见上一面吧。”
    听到陆锦说这话,银铃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银心……真的和那个男子……”
    这一点,陆锦不敢保证,只能笑道:“她回来了,你自己问不就好了吗?”
    银铃思忖片刻,忽然将一样东西拿出来递给陆锦。陆锦接过,打开那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只银镯子。
    “我们家里穷,从小就被卖身。可是因为我们是双生姐妹。所以牙子将我们训练好,一起卖掉,赚的钱更多。进了公主府之后,为了服侍公主,讨公主的喜欢,这么多年来,我总是与她明争暗斗,各自想尽办法让公主信任自己。这对镯子,是我们进来的时候一个老嬷嬷送给我们的。可是后来她的那个丢了……”
    银铃没有说完整,是因为银心之所以丢了那个镯子,是因为银铃之前犯了个错误,她怕大公主,所以偷了银心的镯子丢在那里,让旁人以为是银心做的。银心白白的背了黑锅,自此两姐妹多多少少有了些罅隙。
    “傅少夫人……如果银心真的要嫁人了……您……您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镯子转交给她?就、就当做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陆锦盯着银铃手中的镯子,并没有急着接过。
    银铃有些急了,她不好出来太久。然而,就在她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陆锦把镯子接过去了:“你放心,我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她。”
    银铃感激的看了陆锦一眼,转身回去了。
    外面的风好像要更加寒冷,陆锦只觉得喉头一痒,忍不住咳了几声。这个时候,她不由得想起了在家里,每次自己有个头疼脑热小咳嗽,傅承宣都会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就出去,没多久,要么是带着刚烧好的茶水回来,要么是炖好的甜品回来。小心翼翼的吹一吹,喂给她。
    此时此刻,傅承宣不在身边,可是陆锦却很想他。
    另外一边,刚刚上完一节课的傅承宣,十分有效率的将自己阵营的人组织起来。经过连日来的争分夺秒,傅承宣已经带领着大部队确定了战车的组建初步方针,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分析其他四方的阵营组成,以及人员素质和特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一群人聚在一起,没多久,另一边也聚集了一圈人。不得不说,傅承宣这样拼命三郎的模样,当真带动了大家的积极性,或者说,是激发了大家的危机感。
    一群人席地而坐,虞意竟坐在了傅承宣身边的位置。傅承宣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各方的阵营都清楚了,接下来就是要从这些阵营人员的性格分析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战车,如果他们能套取消息,并且在组建自己的战车之时专门针对他们的薄弱之处下狠手,必然是胜券在握。
    一行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再也不像是最初之时来几个浑水摸鱼的人。傅承宣一直认真的听着大家的发言,许多有价值的讨论,他都默默地记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他身旁的虞意忽然说道:“稍后有没有时间去后山坐一坐?”
    傅承宣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转过头来,当真是虞意说话。
    傅承宣对他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这一次的讨论,傅承宣莫名的结束很早。
    片刻后,他和虞意出现在后山。
    两个男子都是血气方钢的年纪,可是比起越发滋润的傅承宣,虞意却显得消瘦很多。
    “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吧。”
    虞意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和阿锦,如今怎么样了?”
    傅承宣对这个问句就十分的厌恶:“不错,你要如何?”
    接下来,虞意的一句话,让傅承宣一整天都没办法集中了。
    他说:“很好便好。从前我以为,我能让她忘记那个男人。可是如今你能给她幸福,我想,她应当是忘记了那个男人了。”
    ☆、第78章
    傅承宣完全没有想到,虞意会和他说这样一番话。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虞意故意说这些话来挑拨离间,可是当虞意冲着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的时候,傅承宣就撑不住了。
    什么叫她心中的那个人?
    陆锦在遇到他以前,心中还有谁?
    虞意似乎完全不担心傅承宣会抓着他质问什么,走的很是潇洒。而后的工学课上,更是坦然无比。反倒是傅承宣,从最先听到这些话的意外,到震惊,到纠结,到心塞。那些话就像是沁染在雪白布料上的颜料一般,从第一层,渗透到第二层,一直到他的心头,让他整个人,整个心思都沉浸在这里这句话上,不断不断的琢磨和思考。
    虞意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纵然陆锦心中有别人,他提出来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不爽快一番,亦或是想要凭借这样可笑的泄露来让他质问陆锦什么?
    这不像是虞意的作风。如果他真的是要拆散亦或是打搅他和阿锦,自然该像上次那样,单刀直入的下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傅承宣忽然觉得,下午看到的陆锦的时候,好像怎么看她都觉得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尤其是当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中几次流露出的复杂神色,都十分的耐人寻味。
    不对!这一定是虞意卑鄙的心理战术!傅承宣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的去思考这件事情。
    “宣哥!宣哥!”李元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釜沉西瓜回过神来,就见李元然正瞅着他的手臂,下巴朝着陆锦那边抬:“夫子在问你们这边准备的如何了。”
    傅承宣望向陆锦,才发现不少人都看着他。此刻,陆锦正问到四方阵营中的准备状况,战车马上就要开始构造,四阵营的对抗也要随之而来。
    傅承宣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已经差不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无意识的看了虞意一眼。可是虞意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好像全然不在意他这一边,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在那一刹那,傅承宣觉得心里有股火,噌的一声冲了上来,直击天灵。但是片刻后,又莫名的冷却下来。仿佛是一块被敲击炙烤的火热的红铁忽然被丢到水中的那瞬间。
    渐渐地,傅承宣真的完全冷静下来了。如果方才虞意是在一旁像看笑话一般看着他的话,也许他就真的被激到了。但是虞意越是冷静,他就越是觉得他的冷静不同寻常。
    他这样冷静,而非看笑话的嘴脸,无疑是在告诉他,他说的都是真话,而非为了挑拨他们编造的谣言。
    但是此刻,对傅承宣来说,如果这是假话,他会因为虞意的卑鄙行为而愤怒,可如果他说的是真话,他反倒会当做自己完全没有听说过。
    想到这里,傅承宣端正了坐姿,沉稳道:“准备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开始。”
    陆锦点点头,没有一丝多余情愫的目光收了回去,转而望向六堂学子,纵然是在室外,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既然是这样,不日我便会安排大家前往兵部,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准备,这件事情已经向圣上请明过。而你们造出的战车,将会是大陈真正意义上用以战斗杀敌的战车雏形。如今梁国已经拥有,往后,大家只会各自变得越来越强,所以,陈国的战车建造,也许就要落在各位的肩头上,还希望大家各自努力,不要令圣上失望,也不要令我失望。”
    听着陆锦语重心长的鼓舞,大家的心里都满满当当,沉甸甸的。许多人甚至都有了同样的感觉。
    从一开始得知自己要学习工学。大家都很直观的将工学与四书五经有了一个明显的界限,一个是动脑子,一个是动手。可是如今,学习了这么久,大家忽然觉得,工学根本不是简单地动手。尤其是这一次的实战演练的准备,陆锦扎实深厚的理论基础,和对任何问题疑问都信手拈来的解答,让大家渐渐明白,工学也是由理论学问奠基而来。
    仅仅说战车的构造,材质的特性,功效;结构的计算,衡量,甚至是力学的道理学问,倘若一窍不通,必然是一个极大的阻碍。在准备中,陆锦神卫夫子,已经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换句话说,他们给出的,都是脑子中最直观的想法,有些想法固然是十分新颖,但也缺乏实践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如果没有陆锦的指点和解答,他们可能要多花上好几倍的实践去试一试自己的想法行不行的通。知道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这门学一点都不简单,可是它困难的同时,每每多知道一些,都让人觉得心中多一分的踏实。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再看陆锦的时候,好像已经能抛开性别上的差异和各种偏见不理解。她就是他们的夫子,有真才实学的老师。
    楚嘉是兵部尚书之子,这件事情他在家中都听自己的父亲胆战心惊了不少时候,无非是怕这次让学生自己动手来造战车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当楚嘉听到陆锦这番话的时候,心中忽然出现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
    楚嘉:“夫子,圣上真的有意要造出属于陈国的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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