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符那天从医院出来,整个人浑浑噩噩,天还没完全黑,流着眼泪走在大街上实在有点引人注目,她摇摇脑袋,想把魏齐讨厌的样子赶出去,兜里的通讯器振起来,又一个和魏齐有关的东西!
    宝符点开屏幕,珠珠的名字弹出来,她清清嗓,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沙哑:“喂……”
    “宝宝啊!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珠珠元气满满的声音传来,像中了彩票:“我刚刚偷听到燕主任和你妈妈说,评委会的消息已经出来了,你是第一名!”
    宝符脑中嗡的一声,通讯器差点握不住:“不,不可能!”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秦晟的水平和自己差不多,想要赢他不容易,要输给他就简单多了,没错,为了能留在星海市,宝符想了一个昏招。
    她每天在秦晟的练习室门前徘徊,基本猜到他的参赛曲目,自己只要比他弹的稍微差一点,这样虽然做不了第一名,还可以拿个二叁等奖,既得不到去东半轴进修的名额,而且作为燕老师的学生,也不会太让他失望。
    宝符打定主意,在比赛时,几个轻快的乐句在结尾的处理上稍微笨重了一些,这样小小的瑕疵和秦晟堪称完美的演奏比起来,自然差了一点,所以现在听到拿了一等奖的消息,宝符感到不可思议。
    她急忙道:“你会不会听错了?”
    “怎么会?我扒着门缝听的,燕教授说那个秦晟突然被取消了比赛资格,好像是有人举报……一等奖当然就是你的了……”
    剩下的话宝符再也听不进去,她呆呆的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白色轨道车,有的在空中的高架桥上飞驰,穿梭在各色摩天大楼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也不知道要开往何方。
    ******
    第二天,姜湉办公室。
    “宝宝,燕主任和我说你放弃了交换机会,究竟怎么回事?”
    “秦晟突然退赛我才排第一的,我没资格拿一等奖。”
    “是他虚报年龄,你们都属于‘星海杯’15到24周岁年龄段的选手,他大了两个月,如果获奖本来就有失公允,”姜湉拍拍办公桌:“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当时看你比赛的时候我只是有点诧异,没想到后来燕主任也和我说了,他说最后的几个变奏你练过几百次,从没弹错过,你明显是故意犯错!”
    姜湉强压怒火问:“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你到底为什么不去进修?”
    宝符在姜湉的逼视下心慌气短:“我,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想离开星海。”
    姜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就像个幼儿园的孩子,固执的不肯长大!星海对你来说是个美好的童话世界,你在这里是最优秀的,但它不是现实,我让你去联邦东半轴进修,就是要你认清自己的不足,不然你永远是井底之蛙!”
    宝符咬着嘴唇:“我不在乎是不是最优秀的,这里有燕老师还有你,有我们的家,如果去东半轴,我不会比在这更好。”
    姜湉没宝符盯着窗台上的水培绿萝,沉默不语,一会儿突然说:“你马上18岁了,如果这真是你的决定,那我也不逼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实话,你仅仅是因为不想离开家吗?”
    宝符一惊,点了点头。
    姜湉叹了口气,挥挥手:“你上课去吧,保送的事我和燕主任说。”
    宝符走出办公室,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她刚才几乎以为姜湉发现了自己和魏齐的事。
    其实宝符昨天晚上冷静下来以后,思索了良久,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之所以可以那么坚定的想要留在星海,然后在比赛时勇气可嘉的放水,都是因为魏齐。
    果然,人越害怕失去,就越是想要拥有,但当她以为自己可以拥有的时候,又已经失去了……
    现在,她不是没有想过借机离开魏齐,但她看着魏齐送给自己的通讯器,突然内心涌上一股模糊但是澎湃的感情。
    她不想逃,她总觉得去了东半轴就表明自己在躲避着魏齐,她明明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逃。
    一瞬间宝符感觉自己是双耳失聪的贝多芬,是贫病交加的莫扎特,是情场失意的肖邦,有伟大的先贤在前,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消极的逃避,任由魏齐变成自己生命中的一幢烂尾楼。
    她这么想着,心中充满了激昂的斗志,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和魏齐针尖对麦芒的理论一番。
    阿贝格变奏曲突然在口袋里响起,宝符手指一颤,急忙挂了“最爱的哥哥”的电话。
    果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宝符突然有点后悔,或许逃到东半轴也挺轻松的……
    就这样磨蹭了一周,宝符还是没有勇气找魏齐好好“沟通”,她也不敢接电话,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说,要说些什么。
    而魏齐被宝符的“非暴力,不合作”搞得发疯,要是放在以前,十个宝符也捉到床上收拾了,但因为“窃听”事件他有些理亏,所以不敢再使用武力解决问题。
    魏齐开着车在机场高速路上一路狂飙,快要把方向盘捏碎。
    好你个姜宝符,才几天啊?下家都找好了,当我吃素的吗?这次用冷暴力也没用了,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秦晟,自从懂事以后,自己也明白了哥哥当时的身不由己,兄弟俩暗中一直联系,这些年关系渐渐和好了,连魏东明都不知道。现在可好,我拿你当亲哥你拿我当表弟!背着我挖墙脚,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上次那一拳打轻了!
    魏齐头一次感觉机场的路这样长,即使把油门踩到底,他的满腔怒火也得不到发泄,渐渐转变为一种空虚的慌张和恐惧。
    他一向胆大妄为,所以之前才敢轻易的黑进宝符的手机做手脚,但现在却有些患得患失了,他的强硬,他的坚决,在宝符的离开面前通通成了笑话。
    ******
    宝符和秦晟站在安检口,身旁还有魏东明,他也来送行,还推了两个大箱子,都是给秦晟带的东西。
    魏东明把他拉远一点,拍了拍这个与自己极其相像的年轻人的肩膀:“这么久没见,又长高了,”他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联系我,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人之间犯的错,不该连累你和小齐,你们俩是兄弟,以后要互相照顾。”
    “我知道,”秦晟嘴动了动:“爸爸,小齐永远是我弟弟。”
    魏东明絮絮叨叨不停,他有一车话想和秦晟说,但马上要登机了,他又想起来要给秦晟买点东西:“你们在这别走,我去给你买点东西。”
    宝符终于有机会,走近问秦晟:“你的比赛资格被取消的事情,是你故意的吗?”
    秦晟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是我举报的我自己。”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故意输给我?”
    宝符一时语塞,秦晟接着说:“你居然在比赛时放水,这让我感觉自己非常不被尊重,”不等宝符解释,他低声道:“所以我决定给你出个难题。”
    “什么?”
    秦晟突然看了看她身后,皱了皱眉:“不好,好像来不及了。”
    宝符奇怪的回头,却看见魏齐气喘吁吁的飞奔过来,一身病服,脚上还穿着拖鞋,不由两眼发直:“你,你怎么来了?”
    魏齐看到宝符和秦晟并肩站在一起,旁边有两个行李箱,心上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一路上盘算的各种狠招全忘了,也顾不上揍人,老鹰扑食一样抱住宝符。
    他刚刚还感觉喉咙被堵住了,而当那娇小的身躯真真正正的被他拢在怀里时,他不再发抖:“宝宝,别走!”
    宝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看见一旁的秦晟笑得灿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顿时脸上绯红,使劲拍魏齐肩膀:“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魏齐也不管秦晟就在旁边,把她箍得更紧,让她双脚几乎离地,热气拂在耳边:“宝宝,我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不许走……你要去东半轴我陪你去,不要和别人,不要和别人……”
    他大概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或许十年前就早已经注定了,只不过现在才说出口,他的歉意过了这么久,终于发酵成了执念,开始只是想要占有,他理直气壮的认为她就是他的,只能和自己有关系,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喃喃的哀求:“别离开我……”
    宝符快喘不上气:“你放开我,我哪也不去……”
    魏齐又惊又喜:“你不去东半轴了?”
    宝符躲开他的啄吻:“谁说我要去东半轴了?我是来送学长的!”
    魏齐一愣,回过神来,胳膊还揽着宝符不肯松开,好像她是一个氢气球,一松手就飞走了。
    “快放开,快放开,叔叔在看……”宝符被他专注深情的眼神弄的又羞又慌,怎么都推不开魏齐,胡乱挣扎,脸红的要滴出血。
    已经来不及了,魏东明站在不远处,装橘子的袋子掉在地上,嘴张的能塞下叁个橘子。
    魏齐才发觉自己被燕塘骗了,宝符要是真去东半轴,姜湉和魏东明怎么可能不告诉他,自己当时太过着急,居然被那孙子给玩了。
    但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有虚惊一场的喜悦和满足。
    虚惊一场,多么美妙的词。
    他大手按着宝符的小脑袋,毫不犹豫的吻上去:“爱你……”
    ******
    还没完!(买橘子的梗应该都知道吧  ∠(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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