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入迟暮,夜风吹得窗棂一直不停的响。
    周昕是要常年喝中药汤调理身子的。阿姨家没有这样的条件,药都是父亲熬好了之后用无数小塑料罐装起来,喝的时候只需要用热水烫烫。
    她怕姨夫介意,喝药的时候特意掩上了半开的房门。
    她到容城已经两天,这两天的时间,本还有些喧闹的容城事态急转直下,突然占领这里的雇佣兵受雇于反动武装,他们每天都在附近几个小镇里来回游荡。这些人大概是有雇佣条款,他们虽然不闯入紧闭的民宅,但遇到来不及躲避的年轻女人和孩子却也会直接拉走,没一个人回来过。
    紧张的气氛在镇上蔓延开来,即便是路上看不到他们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出门。
    周昕想起昨晚听到的惨叫声一阵心慌,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候大家都选择了淡漠,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帮帮那可怜的女人。
    她喉咙里一阵恶心,眉头深深的拧起来,分不清是苦的还是烦的。喝完了药汤,又把塑料罐直接扣死塞回箱子里不去讨嫌。
    姨夫对弱柳扶风的自己其实并不友好,这件事她在从这里吃第一顿饭时就发现了。她有点想回家,可外面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离开。
    “哐当!——”
    铁质的大门从外面被撞了一下,薄铁皮中心瞬间现出一个内弯的弧度。
    院子里的叁个大人心一下提到喉咙,几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那处。
    外面有人骂骂咧咧的说话,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在单纯的发怒。隔着门辨不清他具体身份,可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如此张狂的人绝对不会是平民百姓。
    “他们,不会进来的。”
    “不会进来吧......”
    贺婷声音渐轻,她说的极不自信。这些人本就是一些狂徒,他们到底会不会遵守协议不闯入民宅,这谁都说不准。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确实越来越远,她才蓦地松力,然后抱起才几岁大的小呈,两行热泪低落在孩子头上。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杂乱的一头发也感知不到泪水,依然静静窝在母亲怀里玩着玩具。
    “诶,过来。”
    男人朝着妻子摆手然后将她拉到屋子,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又把孩子抱下去放到地上。
    “去,出去玩。”
    他目光扫过对面的屋子,把房门轻轻合上。
    “姐姐。”
    小呈捏着一个沾了土的玩具放到周昕面前,“我不小心弄脏了够不到龙头,你能给我洗洗吗?”
    周昕是不好碰凉水的,可孩子澄澈的眼底让她无法拒绝。随后她轻轻牵动嘴角接过玩具,说道:“好。”
    小呈见她答应了很高兴,自己跑到一边去玩。孩子的单纯让她觉得心里一松,连带着精神都没刚才那么紧张。
    水龙头在院里,离着主屋是最近的,她仔细地洗着沙包,将屋内夫妻俩人的窃窃私语听进去大半。
    “啪。”
    塑料玩具掉在水盆里,溅起好大一束水花,她头脑一阵眩晕。
    女孩一口气分了几次断断续续的呼出,她把惊叫埋在指缝里小心翼翼地不让声音外泄。她听到了阿姨的小声哭泣还有姨夫的低声责骂,之后耳边便只剩沉重低鸣再入不进别的声音。
    “姐姐?”
    小呈跑到她身边,“洗好了?”
    “嗯。”黑暗掩盖住她苍白的嘴唇不停颤抖翕动的睫毛,女孩拿过抹布擦了两下冻得通红的指节将玩具递给他,尽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和刚才一般无二。
    “给,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落荒而逃。
    周昕回到小屋里关上门锁,小心控制不让铁器相撞发出声音。时间不等人,她搓了搓冰冷麻木的手,从箱子里拿出临出门时父亲塞给她的钱放在衣服内兜里,又拿上一件厚厚的外套,然后爬上桌子推开那扇用来透气的小窗户,纤瘦的身体就从里面钻了出去。
    女孩从温暖的屋子里跳出来的瞬间身体便被寒风打透,她张着嘴喘息强压下想咳嗽的欲望向身后惶恐张望,见没人发现她跑出来后松了口气,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披上厚外套冲进了漆黑的荒漠中。
    -
    周昕往上提了提围巾挡住自己泪雨潸潸的脸,那股温暖便暂时缓解了脸上刀割般的疼痛。她将手缩回衣服里,沁着清泪的双目看着一望无际的黑一阵绝望。
    她甚至有些生父亲的气,把她送到这里寄人篱下不说还要被人算计。
    那黑暗几乎要把她吞噬,仿佛不管她往是偏左还是偏右都走不到天明。她好像已经走了很久,身后小镇的灯光早已看不到,可又觉得自己走的还不够远,生怕他们过来抓住自己然后卖掉。
    体弱的姑娘的力量将要耗尽,她逐渐涣散的视野里出现一点灯光,可那光线却像催命符一样抽走她最后的力量。
    “嗯......”
    她微张着檀口轻声嘤咛,睫毛缓慢眨了几下后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恍然的双眸只能看到一个个人影在向她靠近。
    “别过来......别,别卖我......”
    女孩声音细弱带着委屈的哭腔,让几名小心行进的士兵愣住。
    松树下萎靡着的人身材纤小瘦弱,一张小脸苍白瘦削,说话娇媚柔软,分明是个小姑娘。
    周政许久没听到枪声,就知道一定不是敌人。他从车窗里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外面,喊过前去查看情况的一个士兵。
    “什么人?”
    “是个女孩。”
    “女孩?”周政唇齿研磨这两个字,“难民吧,不用管她,继续往前开。”
    车队重新发动,从头车开始慢慢开过女孩身边。坐在周政身边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路望着窗外出神,一直平静似一潭死水的眸子却在看到树下那一团乱糟糟的发时突然遽缩。
    “停车!”
    从离开墨城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人突然一声暴吼,前面开车的士兵被这一声吓到慌忙踩了刹车,几人的身体同时向前冲。
    虞伯远听不见身后周政的叫喊,径直冲向那萎缩在树下的小身体。黑色如墨染,面目似脂玉,他就着车灯的光线看了一眼便疯了。
    除了那个娇柔伊人的小姑娘,他想不到还有谁能生的这般标致。
    周昕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觉得有人来了又走了。她在冷夜中走了太久,又在寒风凛冽的荒地里躺了一会儿,气息慢慢开始微弱,在她想放弃挣扎把眼睛阖上的时候却突然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从刚见面就知道女孩身体差,她身上带着的草药香气和瓷白的皮肤都在诉说她的柔弱。他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怎么到这的,也不知道她究竟自己一个人在这昏天黑地中走了多久。只知道他把她女孩抱进怀里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热量,就连半张的檀口中呼出的气流都变得缓慢低弱。
    他第一次感觉到无措紧张,眼眦瞬时染上赤红,抱着她往回走的时候双臂不停颤抖。
    “别睡,忍一会儿,马上就暖和了。”
    女孩迷蒙中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听过,用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双略显慌乱的墨色明眸。
    他抱着她回到车上,脱掉自己的大衣把她整个人裹起来,向她颈窝哈着热气。
    “好冷......”
    周昕皱着眉头痛苦地哼哼,她已经失神,不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只顾着向他散发着热气的胸口靠近。
    虞伯远一愣,随着解开自己的军装扣子又扯开衬衣,把她冻僵的小脸贴到温热胸前暖着她。
    冰凉入骨的感觉刺得他皱起眉头。
    他仰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由着那两只小手也伸了进来,在他身上不停乱摸。
    “好点了吗?”
    怀中的小人儿轻轻的点头,粉白的唇瓣轻轻喃动。
    “嗯......”
    她小小的一团身子缩在男人宽大的怀里紧闭着眼睛,小巧的鼻尖吸了吸,玉白的脸蛋上开始漫上柔粉。
    呢喃的像只受伤的小奶猫。
    男人看得眸子一柔,眼皮缓缓下垂,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浅影。
    虞伯远见小姑娘两次,一次不理他,一次怕他,没有一次能如此安生的让他端详一会儿。就连他上次想强要她的想法都被她突然发病打断。
    他承认自己是流氓,可那副楚楚盈盈的病美人姿态实在叫他欲罢不能。
    他依恋她娇弱无力的身子和白皙清瘦的面容,还有她光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美背和胸口的一点梅红。
    那天他是入了一点的,她是那么湿润紧致,像是被含苞待放的花朵包裹,那花瓣上还带着清醇露珠。当时只要再多给他一会儿,他就能彻底占了她的身子。
    可惜。
    柔和的眸光逐渐暗沉,安静温然的小脸让他欲望萌生。虽然现在不是时候,但是来日方长。
    虞伯远看了她良久,直到她和他紧贴的皮肤恢复温暖,呼吸也平稳,他才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滑过。
    “这可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再也不会让你跑了。”
    男人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吻上那张微张的嫩唇,淡粉色的唇瓣莹润无暇,被他完全含进口中品尝。
    他攻过无数座城亦指挥过无数战争,可就唯独这一座城,他是非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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