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泽起身去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手肘下夹着一张小的折叠桌子,手里还拿着一盒东西,笑道:“刚好盛南洲塞我包里的。”
    是一座神庙积木,高塔危楼,两人轮流抽一块积木,如果积木的框架还是稳的话为赢,掉出一块,或者倒塌的话,则为输。
    一开局,许随小心翼翼地抽出庙正中央的一块积木,抽来之后没有动,她呼了一口气。相比许随的慎重,周京泽则显得随意多了,他抽了一块,没有动。
    两人继续玩,玩到后面,周京泽抽了一块积木,“吧嗒”另一块积木掉了出来。许随眼睛一亮:“你输了!”
    “你问。”周京泽手捏着积木,语气坦然。
    许随想了一圈,问了一个她好奇了很久的问题:“你高中为什么放弃学音乐,而去当飞行员啊。”
    又怕被看出她的心思,许随又补充了一句:“我看大家一直很好奇。”
    周京泽神色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笑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当初选择飞行技术,只是因为脑袋里长了根反骨。“
    他眯了眯眼,回忆道:“高中那会儿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反正那阵子和我爸闹得很僵,他天生晕机,无论谈什么生意都只坐高铁或者开车去,还见不得任何与飞机有关的东西,我为了恶心他,就改了志愿,那时周围全部人包括老师都很反对,他们觉得我在拿前途在赌,活得太肆意妄为了,除了我外公,毕竟他对飞机一生热爱。”
    原来是这样,两人继续玩游戏,这一次“吧嗒”一声,木块落地,这回是许随输了,她神色有些懊恼:“我输了。”
    “你最不喜欢别人对你做什么?”周京泽问道。
    许随想了一下:“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周京泽怔愣了一下,指尖的烟灰堆积成一截,灼痛手指,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丝慌乱。
    “换我了,”许随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让周京泽回神,“你觉得比较可惜的一件事是什么?”
    “把手背上的纹身洗掉了。”周京泽语气漫不经心。
    许随想起来高中的周京泽,每次拉大提琴或者在篮球场打球时,手背纹身上一串英文绕着一个大写的字母z,总是那么惹人注目,嚣张又张扬。
    她默默把周京泽这句话给记了下来。两人继续玩游戏,许随一输就让周京泽弹他脑门,他输了则是被问问题。
    许随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犹豫半天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你为什么高中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
    问完之后她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服的一角。山风在这一刻静止,对面的山尖是白色的,四周处于一种万籁寂静中。
    周京泽在一片寂静中开口,语气懒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玩半天你这是套路我啊,妹妹。”
    “既然……那就算了”,许随刚想开口,周京泽的嗓音带了点的嘶哑:“没什么太大理由,我爸出轨后,我妈就烧炭自杀了。
    “一开始是跟我爸作对,后来觉得有人陪挺不错。”
    所以他爱热闹,永远游戏于喧嚣与声色犬马的场所中。
    许随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了周京泽的伤心事,她正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时,不经意地抬头,神色惊喜:
    “快看,有星星!”
    他和许随隔着一张小桌子面对面地坐着,周京泽闻言扭头去看天空,原本黯淡漆黑的天空出现了一颗很小但很闪的星星,紧接着,一颗,两颗,三颗……七八颗,越来越多的星星出现,瞬间把天空点亮。
    “我妈说——”
    周京泽想起在梦里,他妈妈一如既往地优雅,漂亮,最后她走的时候声音温柔:
    “天上出现星星的时候,就是妈妈来看你了。”
    许随常常觉得周京泽身上有多面,轻狂,聪明,骄傲,又比同龄人多了一份分稳重,可你会发现这是冰山一角,下沉的他,尖锐,张扬,有时又很孤独。
    不知道为什么,许随庆辛有了今晚,她和周京泽在一起这件事,有了真实感。他不是高高在上,对什么都不在在乎,以笑示人吊儿郎当的周京泽,他也有孤独的一面。
    许随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眼睛泛酸,她不擅长安慰人,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山风再一次刮来,呼号声很大,周京泽背对着她,许随以为他没有听到,正想找个话题揭过去时。
    周京泽忽然回头,整个人俯身过来,许随懵懂地抬眼,撞上一双漆黑深长的眼睛,他不给小姑娘一秒反应的机会,倾身吻了过来。
    这一刻,立在桌子上的神庙轰然倒塌。
    不知道他是不是刚才吃了薄荷糖的原因,粉末从他舌尖匀了过来,许随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凉凉的,有着甜味。剩下的一点又被他勾了回去,喉结缓缓下咽,分不清谁的味道。
    许随被亲得呼吸不畅,周京泽眼睛溢出难耐的红,嘴唇下移,对着脖颈那一块细嫩的软肉嘬了起来。
    “宝宝,你身上好软。”
    “你……别说。”许随脸红得能滴血,干脆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越是交付情意,越是心动,周京泽一向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嗓音低哑又欲:
    “碰一下可以吗?”
    虽然许随害怕又紧张,但她更想让周京泽开心,于是整个人趴在他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
    周京泽吮着她的脖颈,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她的毛衣,探了进去。许随呼吸浓重,感觉有一个坚硬的,类似于银质的东西刮蹭着她的皮肤,有一下没一下的,引起一阵颤栗感。
    等她后面才看清,许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嗓音被迫断断续续的:“这……这不是……我打算送给盛南洲的戒指吗?”
    怎么就戴在他手上了,那天她问周京泽有没有见过她的戒指,他还耍赖说没有。
    有山风吹过,周京泽整个人贴过来,舔了她耳朵一下,热气喷洒,他的嗓音霸道:
    “现在是老子的了。”
    第39章 告白   他在哄她
    到了下半夜,周京泽才肯放她走,许随一路小跑回帐篷,小心翼翼地脱着外套,还在睡梦中的胡茜西忽然在空中挥舞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你去哪了?”
    “我刚刚——”
    许随话还没说完,胡茜西倏地打断她:“路闻白,不要以为你躲着我,我就追不上你。”
    原来不是对她说的,许随松一口气,把胡茜西裸露在外面的胳膊重新放回被袋中,还给她掖紧被子才去睡觉。
    次日清晨,想看日出的一批人至少有一半人以失败而告终,一行人只好收拾好东西,把帐篷拆了归还景区,打算回民宿休息再商量。
    他们休息了一阵后,精力充足的胡茜西拉着许随去逛周围的景点,碳酸小分队只好跟上,后面还跟了个秦景和一对情侣。
    他们四处逛着,胡茜西看见前方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吊桥两个字,眼前一亮。
    盛南洲看了一眼调头就走,胡茜西眼疾手快地拖着他往前走,前者扒拉着栏杆不肯再挪动一步,从牙缝里崩出一个句话:“你特么整我是不,小爷我恐高。”
    “那更加要克服了。”胡茜西说道。
    盛南洲:“……”
    吊桥悬在山谷中间,底下又深不见底,走上去还有小幅度地晃动,许随倒不恐高,就是有点儿害怕,幸好周京泽稳稳当当地牵着她。
    秦景走在他们前边,看见桥正中间挂一大串花花绿绿的锁,忽然停下来不走了。
    “我靠,情人锁,没想到在这里也看到了。”秦景“哇”了一声。
    大刘走过去,看了一眼上面的锁,问道:“怎么,情场浪子秦公子有何见解?”
    “去你的,想当年老子还是很纯的好不好,”秦景踹了大刘一脚,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语气还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我和我初恋偷偷跑去约会,顺带的说一句,我初恋长得可像许妹妹了,长相清纯又乖巧,那双眼睛哟——”
    周京泽站在一边,指了指深不见底的峡谷:“想找抽就直说,我成全你。”
    秦景立刻后退两步,重新陷入记忆:“我记得和她去一个什么寺庙吧,那附近也有挂情人锁的地方,那里的人说遇到这种地方,只要两人诚心诚意地一起挂上去,恋人就能长长久久。有个老家伙说得头头是道,把我和我初恋都说心动了,结果那个家伙一开口就说一把锁二百五十块,我点头就走了。”
    “后来呢?”许随不由得问道。
    “后来就没长久呗,怪那老头说的话那么玄乎,哎,所以啊,遇到情人锁还是挂吧——忽然有点想我初恋了,她那么好。”秦景看着不远处感慨道。
    周京泽班上的唯一一对情侣,听后立刻去挂了,大刘一个单身狗则对此不发表任何见解。秦景忽然跟发现新大陆般,说道:“周爷,你也去挂一个呗,神会保佑你们长久在一起的。”
    许随看向挂在桥边的锁,系上上面的飘带迎风飘扬,眼神动摇,她刚想开口“要不我们也挂一个”,周京泽回答秦景。
    他掸了掸手里的烟灰,昂着头懒洋洋地嗤笑一声:“老子无神论者。”
    许随话到嘴边只好咽了下去。
    一行人一路小打小闹走到桥尾,正前方刚好有驿站,一群人坐在石墩上休息。周京泽同许随到前方的自动贩卖机给大家买饮料。
    周京泽站在冰柜前挑饮料,许随想着秦景刚才的话,她不由得拿出手机百度,在搜索框里编辑:在情人桥里挂锁,两人真的能长久吗?
    手机屏幕弹出一连串的网页答案,许随认真地看着,答案各一,有说当然是真的啦,五年了,我还和他在一起。
    亦有人回答:不信,就是一个神话故事,景区骗钱的啦。
    也有中肯的答案:信则有,不信则无。
    许随不停地往下划拉着屏幕,完全沉浸情人锁的故事里。周京泽在自动贩卖机前的屏幕添加饮料,半晌偏头问道:
    “一一,你喝什么?”
    无人应答,周京泽后退两步,抬手捏了她的脸一下,眯眼不满地喊了句:“许随。”
    “啊,我喝一芳吧。”许随回神,拿着手机走到屏幕前添加她想喝的饮料,周京泽站在她身后,瞥了一眼她的手机,黑眼睫瓮动了一下。
    周京泽提着一袋水返回休息区的时候,大刘双手抱拳:“多亏了许妹子,我竟然能活到周爷跑腿为我买水的一天。”
    “刚好差一瓶,”周京泽睨了饮料一眼,语气又欠得又慢,“你别喝了,等你活到99岁爷再给你买。”
    “他妈的,又耍我。”大刘踮起脚尖勒住周京泽的脖子,两人闹作一团。
    他们喝足水休息好正准备出发,盛南洲看了一眼地图:“最后一站,天空之城,幸运的话,能看见雪之女。”
    一群人蠢蠢欲动,只有胡茜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失神地盯着手机。盛南洲走到她面前,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
    “怎么还发上呆了,下一站你不是期待了很久的吗?还有你最喜欢的飞花。“
    盛南洲的声音将大小姐的思绪拉回,胡茜西猛然抬头,一脸的失魂落魄:“我刚接到医院电话,说路闻白在路边晕倒被人送进医院了。”
    “我是他的最近联系人,我要去医院看他。”
    “最后一站了,你不是最想去那儿吗。现在山下也没车,看完我们陪你去。”盛南洲拦住她的胳膊。
    胡茜西皱着眉,语气还有点冲:“现在是看景的时候吗?他受伤了,我得去看他。你想去你就去啊!”
    “我他妈想去,是因为你想去!”盛南洲沉声吼了出来,
    “是因为你之前说太想滑雪和散心了,我才组织大家成立乐队的,就是为了大家能一起来这!是因为你!”盛南洲“啪”地一声把线路图扔在地上,眼眶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什么,感觉有点干。
    盛南洲憋着一口气全说出来,神色讥讽:“你要去就去,别他妈又哭着回来找我。“
    盛南洲撂下这一通话后,撇下一群人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胡茜西整个人都被骂懵了,从小到大,盛南洲一直对她很好,几乎没有吼过她,这是头一回。晶莹的眼泪衔在眼睫上,她一副快要哭出的模样,许随见状立刻找纸巾递给她。
    周京泽抽出胡茜西的手机,拇指在通话记录划拉,低下脖颈,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摸出手机走到不远处低声打电话。
    两分钟后,周京泽把手机还给胡茜西,开口:“已经打电话叫人去医院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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