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下床,拿起桌上的牛奶杯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牛奶已经凉透了,冰冷冷的液体顺着喉管滑进胃里,陶枝觉得更清醒了。
    她拍开台灯,坐在书桌前背了一会儿单词。
    直到眼睛开始酸涩,她抬起眼来,看见了桌面上的那本作文精选集。
    陶枝放下笔,拿起了那本书,翻开。
    少年平时卷面上的字迹印刷出来似的工整漂亮,大概是为了尽可能的不扣分,私底下写的字就随意了很多,笔锋凌厉大气,一个江字被他写得气势磅礴,仿佛江河湖海都包容了进去,波涛和浪潮全都画卷一般在眼前铺展开来。
    陶枝盯着那个字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理解李思佳的执着。
    喜欢一个很优秀的人的时候,就是会觉得有些自卑,会想拼命地追赶上的脚步,和他并肩。
    即使她这一个月几乎没干别的,每天就是在做卷子做题背单词,还是觉得不够。
    她拿着那本书走到床边,想了想,拉起枕头将书放在了枕头底下,躺在上面,盖好被子,闭上眼。
    高密度会向低密度的地方流,等她一觉睡醒,书里所有的内容就全都流向她的脑子里了。
    嗯。
    -
    五个小时后,陶枝在闹钟响起之前醒过来。
    她眯着眼睛,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神,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高密度流向低密度是骗人的,脑子里明明根本没有作文。
    因为上次月考她的英语和语文把总成绩往上拉了不少,陶枝这次不在最后一个考场了,考场里没有熟人,连闹闹腾腾的季繁都不在了。陶枝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手机交上去,等着监考老师进教室发卷子。
    英语考试在下午,陶枝上午考完,没有再临时抱佛脚看书,回考场趴在桌子上补了个觉。
    考场里静悄悄的,她睡得很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江起淮吃完午饭路过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
    少女侧头趴在桌子上,脸颊藏进臂弯里,脸上软软的肉被压着,嘴唇微微嘟起来,长长的睫毛覆盖下眼睑。
    考场里的窗开着,正对着她的位置,压在手臂下的草稿纸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卷起来,她睡得似乎有点儿冷,皱着眉缩了缩脖子,脑袋一偏,换了个面儿。
    陶枝被考试预备铃吵醒。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考场里的人已经都回来坐满了,后面那位兄弟打了一中午的球,脱掉了校服外套只剩下里面一件,正嚷嚷着:“谁把窗全关了。”
    他俯身过来抬手开窗的时候,监考老师走进来。
    陶枝坐起身来,抬手拍了拍脸,又喝了两口水,清醒过来。
    一下午的考试结束,静谧的实验又重新活过来了。
    照例是要回班级里把桌椅摆齐,陶枝回班的时候,教室里一堆人凑在一起拿着张草稿纸对答案。
    季繁看了她一眼,非常自动自觉地把她的桌子和椅子都给拖回来了,做了个“请”的手势。
    陶枝扬眉看着他:“何事让你如此殷勤?”
    “这不是考了一天试,觉得你辛苦,”季繁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陶枝装傻。
    “就感觉啊,”季繁说,“你这人不是感觉最准了吗,觉得能行不?”
    “不知道,”陶枝打了个哈欠,拽着他的书包带往外走,“回家了回家了,饿死了。”
    -
    一连几天,家里早上照常放着英语听力,区别只是在于陶枝没再吃早饭的时候做听力题了。
    季繁有些懵逼:“不是,这考试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听着呢。”
    “习惯了,”听力刚好切到下一段,陶枝咬着三明治抬起头来,“学无止境懂不懂。”
    季繁不懂这个,他只知道学海全是涯,他成天痛苦地往涯里跳,还跳不完。
    陶枝看起来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依然该干嘛干嘛,她把借来的笔记和作文书挨个还回去,江起淮那本,她出于私心留下了,去教辅店找了一圈儿,买了一本一模一样的还给他。
    她还书的时候,江起淮没接。
    陶枝拿着那本书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我放这儿了啊。”
    江起淮抬起眼来,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蒋正勋的那本,你还了没?”
    陶枝歪了歪脑袋:“还了啊,怎么了。”
    江起淮收回视线,唇角无意识勾了勾:“没事,拿回去吧,这本我看完了。”
    您的脑子是机器么。
    存档备份保存了就忘不掉了啊?
    陶枝翻了个白眼,把作文书给他放桌上了。
    江起淮翻开看了一眼,顿了顿,表情没什么变化。
    陶枝有些心虚。
    这本一看就是新的,上面也没有他的名字。
    但江起淮没说什么,她也就没问,偷偷藏着他的作文书一个人抿着唇,心里的小人扎上草裙跳起了舞,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实验的卷子批得很快,隔天,月考成绩就下来了。
    当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王褶子拿着成绩单进来的时候,甚至都没像平时那样整顿纪律,整个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次的题整体都比上次要难一些,上次看你们刚开学网开一面给你们点儿甜头尝尝,果然,有些同学就开始飘了啊,考个七百分觉得自己是成仙了是吧。”王褶子说,“厉双江,倒退二十分的感觉怎么样啊?”
    厉双江下午已经被王褶子找去谈过话了,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成绩,他挠挠脑袋,看着也没啥失落的样子,小声说:“六百八不也挺好的么……我的真实水平也就这样了。”
    他同桌在旁边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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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褶子:“成绩我就不念了啊,总体上来说分数都没有上次高,咱们班七百以上的只有一位,我也不用说是谁了,你们心里都清楚。”
    所有人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江起淮。
    被注视的对象八风不动地靠在椅子里,没任何反应。
    王褶子继续道,“不过我们班长——”
    江起淮和陶枝一起抬起头来。
    “副的那个,”王褶子看着她说,“你们王老师让我问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你上次那个数学成绩还能有退步空间呢?”
    王褶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也想问问你,你这个物理,满分一共就一百分,还没考到你最低分的极限呢?”
    季繁在后头笑出了声,陶枝仰头望天,站起来乖乖地听训。
    “行了,学委下课把成绩单贴前面,你们自己看吧。”王褶子把书翻开,“先上课。”
    陶枝坐下了,抽出了物理书和练习册。
    她一节课上得神游天外,心里像是长了草似的,又像里面有一只小爪子,左挠挠,右抓抓,一会儿盼着快点儿下课让她去看看成绩,一会儿又觉得这节课干脆就这么上下去算了,让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考了多少。
    一节课好不容易熬过去了。
    下课铃响起,没人像往常一样急着收拾书包赶紧放学回家,所有人都一窝蜂跑到前面去。
    学习委员先看了一眼成绩单,愣了愣,走过去把成绩单贴上墙。
    一堆人头凑过去看,不时有人视线在她和李思佳之间来回扫。
    陶枝慢吞吞地装好了书包,正犹豫着是要装个逼直接走回家问季繁还是过去看看。
    “走呀。”付惜灵先忍不住了,小声催她,见她没反应,站起身来扯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成绩单前。
    陶枝站在人堆后头,抿着唇看了一眼。
    实验的成绩单列得很细,班级排名,各科成绩,每一科后面一排是单科学年排名。
    第一行还是那个名字,江起淮就像一座山一样稳稳地压在上头,名字后头跟着整整齐齐的一排阿拉伯数字1。
    陶枝垂眼往下扫过去,在第六的地方看到李思佳,英语141,单科跟江起淮并列年级第一。
    她心里猛地一跳,视线再往下,在倒数的位置看到了自己。
    她直接忽略了其它科目,找到英语。
    139。
    单科年级排名:3。
    第39章 咕噜噜   然后等着被我骑在上头。
    清晨, 高二教学楼走廊里读书声阵阵传来,李思佳站在讲台上,带着大家读英语单词。
    班级里的人趴着的趴着, 吃早饭的吃早饭, 一排单词读得稀稀落落, 李思佳是好脾气的, 没说什么, 学委听着站起来, 说了一声:“大家都好好读啊, 小心点儿一会儿王老师过来发现你们偷懒。”
    赵明启闻言赶紧把没吃完的包子装进纸袋子里塞进桌肚, 拿起英语书装模作样地读。
    厉双江举着书挡住脸,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空着的桌子问:“老大还没来?”
    付惜灵摇了摇头:“发微信了, 没回。”
    她扭过头去,看了一眼, 季繁也没来。
    厉双江叹了口气。
    昨天成绩单一贴出来,全班都震惊了, 厉双江在前面直接蹦起来“我操”了一声,他趾高气昂地看着吴楠和李思佳, 自豪和得意都写在脸上了:“看见没?我们家班长一个月能进步21分, 年级第三!请问您们上次进步21分的时候是哪年哪月?”
    吴楠表情有些僵,李思佳低着头,没说话。
    旁边还有个女生不服气地说:“她说她能考过佳佳, 也是确实没考过,有什么好嚣张的。”
    吴楠皱着眉拉了她一下:“别说了,确实是我们的错。”
    蒋正勋坐在旁边桌子上,笑着用和和气气的语气说:“除了淮哥和课代表, 也没看还有人分儿比139高,我看看啊……”他找着刚刚说话那女生的名字,“顾娜娜,120,考得挺好啊,也就跟我们副班差了小20分吧,一个月就也能考到了,加油。”
    顾娜娜被他阴阳怪气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不说话了。
    没人觉得陶枝没考过年级第一是什么笑话,这是意料之中,但她能一个月直接飙到139,拿到整个学年仅次于江起淮和李思佳的分数,这是个大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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