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岑母去世之后,岑父就搬去郊区的平房,把前院种满名花的土地变成菜园,还养了几隻鸭子,后院还掘起池塘养鱼。
    岑觅雪去看望时,父亲就坐在门口的摇椅,一晃一晃喝茶,生生把豪宅区别墅住成乡下老家的模样。他正看着报纸,在上面看到了自己女儿,托一托老花眼镜,把岑觅雪招来身边,指指脚下的矮櫈让她坐下,把娱乐版展开给她看:「你男朋友长这个样子吗?」
    报纸上是舞台剧团队晚上去吃宵夜时被记者拍到的相片,明明前后左右全是人,偏偏用红圈圈住了她和蒋一乎。她以为相片像素不好父亲看不清,便说:「不是啊,阿陆剪的寸头,你认不出吗?」
    「都要结婚的人了,这些新闻你经纪人不会帮你压吗?」虽然退休多年,唱戏的功力在骂人时尽显,岑觅雪听过再多次还是胆怯:「我跟阿陆解释了。现在舞台剧没什么人看,演员的咖位又不高,正好靠传媒炒热一下。」
    岑父愈听脸色愈铁青:「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传媒你会玩?会玩当初不用回来跟我哭了。」
    她本来就屈在小矮櫈上,受骂之后缩得更小了,细声自辩:「那次又不是我??而且也不是我主动炒緋闻,只是没有压而已,阿陆和对方女朋友都同意了的。这是妈妈的心愿,我不想埋没了。」
    蒋一乎被单方面狂追猛打,让她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当年落水狗一样狼狈离国,多管间事替蒋一乎说话后,就被娱乐版记者看上了,还把他们塑造成在艰难时刻相互扶持的苦命鸳鸯,阿陆为此停了公司的报纸订阅。
    「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传统戏行和娱乐圈的文化南辕北彻,他空有名声,实际上能为岑觅雪筹谋的不多。当年她好不容易拿到了成绩,希望减少工作多陪陪重病的母亲,经纪人公司哪肯放任新出炉的摇钱树,两者起了纷争,闹得很不好看,她乾脆赔钱解约,母亲人生最后一段路她是这样过的。当初的公司已经是业界龙头,当年被她指着鼻子骂的经纪人现在成了总监,她出国时那些间言间语,不无公司的手笔。
    「爸,我现在都做幕后了,他们能生什么事?之前还不是打电话来跟我拉关係,说想送两个新人来学习,噁心死了。」她想到那个电话就反胃,眉头紧皱。
    「那你答应了吗?」
    她从小在镜头前影乖乖女,事实上脾气暴得不得,听到那不要脸的声音立即臭骂过去,掛掉拉黑毫不迟疑。但这些她当然都不好告诉父亲,只敷衍地应说:「没有,打发走了。」
    岑父还想仔细问,岑觅雪即举起震动的电话,如得到免死金牌一样:「公司找我!我先接电话。」
    她躲到屋内,庆幸地舒了口气,谁知电话还是避不过一顿责骂:「我之前跟你说忍着点,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若不是声音完全不同,她真以为父亲拐个弯打电话来说教。
    她的经纪人发洩完才解释:「之前搞你那两个号还活跃着,现在又跑出来大爆料了。」
    岑觅雪第一下听到有点慌,很快就冷静下来:「我还有什么料可以爆的?」她人前乖乖女,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撒野,当初没有戴眼识人,真心错付被当成娇蛮大小姐的证据,形象破灭,在骂声中退场。之后她呆在欧洲,一半时间学法语学得舌头打结,另一半赶论文赶成狗,能爆出最大的料就是她通宵写论文直接早上上课的油头粉面。
    「不是你的料。」
    对于和岑觅雪的緋闻,蒋一乎很不乐意,但谭姐越过他跟孙淼商量,两个女人私底下协定好,他完全没有发言权。
    他在车后座翻着流程,今日是他第一次上电视节目,谭姐亲自来带,和他讲着昨日有他的新闻,每一则都有岑觅雪。
    管皓开车分神请教:「这样若是之后其中一边公开恋情,不怕粉丝失望转黑吗?」
    「像这种传媒捧的,CP饭很多都是原本一方的粉丝,觉得另外一方也可以,就歪歪一下。官方没有强行凑对卖糖,转黑的机会比较低。」谭姐渐渐也要让管皓负起大半个经纪人的负责,事无大小仔细地教他。
    蒋一乎听罢嘖了一声,她回头瞪他:「不满意是不是?你有能耐自己找媒体压。」
    谭姐手握他前途,孙淼是他下半辈子的幸福,岑觅雪上次帮他解围是恩人,叁个女人都同意的事他除了任人鱼肉别无选择,低头装听不见。谭姐见他耸了,又继续教管皓一些应对记者的手法,说到一半管皓电话响了,他的手机蓝芽连接着车内音响,一接起来车厢内谁都听见:「管皓,谭姐在你旁边吗?」
    是另一个合伙人,谭姐直接开口:「我在,怎么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电视台找到我头上来了。」他疾言厉色,倒叫她奇怪:「我手机坏了,早交代了让他们找管皓。怎么了吗?」
    「那边监制问我,网上那个娱圈打杂的号说的是不是你家儿子,是的话今天就不用去录了,免得麻烦后製卡掉。」他依监制的话直说,不由得模仿其讽刺的语气,听得谭姐心颤。「娱圈打杂」是有过二十万粉丝的小道消息帐号,几乎每次爆的都是真料,很受追捧。
    行内明眼人就知道,这些所谓的小道爆料,不过也是某些公司用来带风向吹捧拉踩的手段而已。她边回想那个帐户是哪家的犬马,边应对合伙人,迅速掛了电话,抓起管皓的手机上网,搜到那条帖文时血液猛涌上头,抓住车门的把手,顾望蒋一乎,声音含了沙一样哑:「你吸毒被踢出校了?」
    像蒋一乎这种出道不久的十八线艺人,记者们本是看不上的,但他和岑觅雪生了联系,两人有份参与的舞台剧据闻是岑母最后的遗愿,价值就不一样了。
    论翻旧帐的能力,哪位普立兹得奖记者都比不上娱乐版的,不须一个小时就找出当年那单案子的公开资料,惊喜地发现另一个名字,整个编辑室都欢呼起来,简直是挖到宝了。
    蒋一乎还留着当年的终止调查通知书,上面写明藏毒案因证据不足,警方终止调查,这是他唯一能自证清白的东西。
    上传后证据后事件不单没有平息,随着传媒顺瓜摸藤找出了秦石晋的名字,严重性像雪球般愈滚愈大。
    秦石晋资源好、靠山大,出道以来几乎没有丑闻,一来就和吸毒藏毒案扯上关係,加上最近他才上了一套新电影,出席活动时记者像闻到腥血的鯊鱼一样,擦掌磨拳往他身上扑。
    他被传媒重重包围,十几支米高风放在面前,闪光灯不断眨烁,他在后台早己准备好应对,泰然自若地笑:「这事公司已经发了新闻稿给大家,警方最后没有落案,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话语刚落几个记者同时开口,叠声听不清内容,他挑了个平日友好的媒体:「你先说。」
    「小道说蒋一乎因为这单案子被踢出校了,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你却没有,请问这是他确实涉毒的意思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努力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都不想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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