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沈云荞撒娇,“饺子也是一样的……”
    “不准。”姜氏笑着戳一戳她的额头,“饺子要过来吃,给你备下的话,岂不是要好几日见不到你。”
    沈云荞自然知道这是推搪之词,听了却是特别受用,“您就是不肯给我做或是做了好多,我也会每日过来烦您的。洛扬这段日子忙,我就替她陪着您。”
    “你们都是好孩子。”姜氏满眼欣慰的笑意,又问起她铺子里的情形,“生意怎样?”
    “好得很呢。”沈云荞眉飞色舞的,“别家铺子都知道我手里有很多脂粉香料的秘方,私底下都来找我,要把成品和秘方买回去,跟我说定了,日后只有我和那一家能够售卖。反正我知道很多很多大周近几年来新出的胭脂水粉,自己的独门方子都用不上,索性就高价卖给他们,很赚了一笔银子。等到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再每一家赠送他们一些就是了。至于赚到的银子,等年底清算出总数,拿出一半来给洛扬,让她帮着三爷和南烟开药铺——你先跟她提一句,不准不要——方方面面都要用银子,数目可不小。再说我也特别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这段日子过得特别舒心,总不能赚完钱就一走了之。”
    “好。”姜氏笑着应下,“我会告诉洛扬的。”
    沈云荞到黄昏之际道辞,回了自己的住处。
    进门时,天已擦黑,室内的灯光看起来暖意融融。
    这样的氛围,给她一种从没享有过的家的感觉。
    进门去换了身家常穿的小袄、棉裙。
    “馋猫,来吃饭。”高进在外间唤她。
    她笑着走出去,见他正亲手摆饭。
    红烧肉、火腿炖豆腐、干炸小鱼,还有一道,她一时看不清楚,走过去细看,“是雪里蕻炒肉?你做的?”
    “没错,你尝尝。”高进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她口中。
    很辣,很爽口。她一面吃一面频频点头,挑了挑拇指,“厉害啊,再也不叫你高大人了,以后要改叫高大厨。”
    高进哈哈地笑起来,把她按到椅子上,端给她一碗面,“面条是现成的,我突发奇想做的,凑合着吃。”
    沈云荞看到碗里有薄薄的羊肉片,还有胡萝卜丝,“这……”
    她不大爱吃羊肉和胡萝卜。
    “不吃的话,别的也不准吃了。”高进吓唬她,“我可真做得出把饭菜端走的事儿。冬天吃这些好,跟你说多少遍了,怎么就不听呢?”
    沈云荞炸着眼睛,回味着雪里蕻辣炒肉的味道,不自主地抿了抿唇,“我吃就是了。但是……这么一大碗。”
    “明明是一中碗。我记得谁谁上次吃牛肉面,可是连吃了两大碗。”
    “……”沈云荞斜睇他一眼,老老实实用饭,一口面一口菜这样搭配着吃。面的味道居然不错,她眉宇愈发舒展,唇边噙着一抹笑。
    高进满意地笑了,“明晚给你做火锅吃。准备了好几日,锅底汤料才勉强备齐了。”
    “有时间吗?”沈云荞道,“看你每日一大早就出门,别累着,不用总做东西给我吃。”
    “没事。等回京之后,你想让我每日给你做也不可能。”
    “那倒是。不过没事,还有姜老板呢。”
    高进顺势问道:“回京之后怎么打算的?要是不愿意回沈家,是我给你安排个住处,还是跟姜老板母女住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三爷已有安排?”
    “对。”高进点头,“姜老板不可能回章府,回到京城之前,三爷会命人给她们置办一所宅院——是下午才提起的,要过一两日才会知会姜老板。”
    “那好啊,我当然要跟她们一起住。”沈云荞笑道,“你可别忘了,我爹已经当我死了。”
    “这样自然是好。你要是自己住的话,我还真不放心。”
    **
    进到腊月,药铺方方面面的事宜都已准备得七七八八,到明年开春儿便能开张。
    最后的一件事,便是选一个可靠的人打理。
    俞仲尧兄妹看法一致,就让本地那位大夫做老板,他本就通医术,日后可以在药铺给人诊治开方子。往后赚了钱财,自然会在别处再开几家分号——这是完全可以想见到的。便是他没这心思,别人自然会效法。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日后百姓们不需为了看个病讨个方子还要跑上很远的路才能见到大夫。
    但这心愿要过一些年才能实现,眼下他们只能做个铺路人。
    末了,俞南烟迟疑地道:“哥,那个大夫,我并不是十分信任,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再找个可靠之人督促着,照风溪的规矩来,请谢家等几家人做保人,立下字据。别的事一家独大有利有弊,可药铺医术这方面一家独大的话,受苦的还是百姓。”
    俞仲尧颔首一笑,“你想找的可靠之人,是付淸宇和付玥吧?”
    “你同意么?”
    “当然同意。”俞仲尧笑道,“都一样,付程鹏付珃是一回事,付淸宇和付玥则是另外一回事。”
    “你同意就好。”俞南烟心安下来,“我是想,付家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但是他们兄妹两个和付大奶奶对我一向不错,让他们有个这样长久的营生,并且能受人尊敬,总不是坏事。万一付淸宇日后每况愈下,去找付玥的麻烦怎么办?与其担心着他们手足相残,倒不如让他们一同做一件事。付玥兴许不大擅长做买卖,但是她心地好,不会坐视另外两个人用这种营生敛财的。”
    “我清楚。”
    随后,俞仲尧亲自去跟姜氏说了说这件事,细说了缘由,也是不想她不快。
    姜氏笑道:“我恨的只是一个付程鹏,她的儿女与我无关,这些年他们不曾刁难我,我到如今又怎么会迁怒他们。”
    俞仲尧完全没了顾虑,出面促成这件事。
    身处一个处处与人方便的位置就是有这点好处,办何事都会特别顺利。
    俞仲尧也分外享受这种日子,对这里不可避免地有了几分感情。
    这里的人绝大多数懂得好歹明白是非,得到一点好处便会满心满意地感激,且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予回报。自谢家等几家有头脸的再到寻常人都是如此。
    只说风土人情,这里已是世外桃源。
    最初,他只是为着身边人的心意而去做一些事,到这时,已是出自本心。
    能带给他无上权势地位的地方,他兴许一辈子都不会投入感情,不会有乡愁。
    只有这种处处洋溢着朴实善良包容氛围的地方,才会让人由衷留恋。
    只是,这里也只能是一个世外桃源,曾经到达已是幸事,终究还是要离开。
    隐居田园,袖手天下,只能是他偶尔的憧憬。
    皇帝始终比俞仲尧还盼着这一行人踏上回程的人,他急着卸下现在繁重的朝政,更急着与俞南烟相见。
    得到俞仲尧称病的回信,忙不迭把宫里的太医、民间为俞仲尧诊脉的名医唤到面前,仔细询问之后,让几个人开方子抓药。另一方面,也按照俞仲尧的心思,让人备齐了不少作物的种子。最后,便忙着给俞南烟和章洛扬准备年节的赏赐,在自己的小库房里转了两天,挑选了几样自己的心头好。
    东西全部筹备齐了,又给俞仲尧写了一封长信。
    先是仔仔细细告诉俞仲尧,先服用哪个方子上相应的药,其次服用哪种,强调了好几遍:千万要按时服药调理好病情。到底还是身体为重,不要因为他心急就急着赶路。大不了他唤人开山铺路,命专人相迎。
    随后便询问俞仲尧缺不缺银钱,在风溪那边黄金能不能花出去,要是手头拮据的话,他让金吾卫陆陆续续送来金条、银锭。
    又问起有没有翻黄历定下婚期,说俞仲尧要是还没吩咐俞府的人,他可以帮忙张罗起来。
    末了则是告诉俞仲尧,近来自己做了那些举措,发落了哪些贪官和动辄骂俞少傅和他的言官,字里行间透着喜悦。
    惩戒贪官和言官,从来是皇帝最喜欢做的事。
    腊月底,俞仲尧收到了这封长信,满心笑意。回信时,感谢皇帝的记挂,言明过完年会尽快启程。
    小皇帝从小到现在,对他的关心是事无巨细,虽然很多时候关心不到点儿上,那份心意却是难能可贵。
    之后,他找南烟过来,问了问姜氏调养得怎样了。
    俞南烟笑道:“每日都是高高兴兴的,又经常做事、走动,情形很好。来日只要不走过于难行的路,没问题的。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赶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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