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们连少奶奶都敢拦,不要命了吗?”
    莲儿正在段公馆门口和两个守门的小厮纠缠,以前见着她就点头哈腰的人,现在居然连门都不让进了。
    两个小厮堵在门口,冷冷道:“老爷说了,段家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二少奶奶既然不愿意在家住,那就别再回来了。”
    荣音站在台阶底下,神色清冷苍白,心乱如麻。
    段大帅一声令下命段寒霆去祠堂候着,她心里就翻了个个儿,拦都没的拦,孟六爷就将段寒霆带走了。
    事情闹成这副样子,段寒霆回家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在军中他是万人敬仰的少帅,连段大帅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可在家里他是当儿子的,怎么也拗不过老子,只有乖乖挨打的份儿。
    这段时日段寒霆又是带着她离家又是干涉大姐的婚事,公爹心里本就窝着火,这次逮着机会怎么可能轻易饶过他呢?万一真气不过动了家法……
    荣音心中一紧,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迈上台阶好声好气道,“我进去看看少帅,看一眼我就走,绝不逗留。”
    说着,她从袖口摸出几张钞票塞进小厮手里,小厮们却看都不看就甩到一旁,冷笑道:“少奶奶甭来这套,哥几个可不是钱能够砸动的。”
    小厮一个甩手力道很大,差点将荣音甩下台阶,雷震一把上前将她扶住,气得上前就要教训他们,被荣音一把按住。
    她不能再给段寒霆惹祸了。
    “二少奶奶请回吧,以后这儿您还是少来,免得老爷太太们看了不痛快,小的们也要跟着遭殃。”小厮冷哼一声。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当场摔滚下台阶,疼得“哎呦”直叫唤。
    冯婉瑜站在台阶上,瞪着眼睛大骂,“狗仗人势的东西,是给你的胆子,一个奴才还敢冲主子叫唤了?”
    那小厮顾不得疼,慌忙跪起来,一脸慌张,“五少奶奶息怒,小的也是奉命办事啊。”
    冯婉瑜冷笑一声,“好一个奉命办事,你这么忠心,万一日后我也失了势,你是不是也会像对待二少奶奶这样对待我?”
    小厮吓得直摇头,连说“不会,不敢”。
    冯婉瑜冷冷吩咐,“将这两个带下去领二十个嘴巴,拿钱走人。我眼皮子底下容不得这样的势利小人。”
    她身后的奶嬷嬷劝道,“少奶奶,您消消气,可别动了胎气,犯不着为这样的小事大动肝火。”
    冯婉瑜一个眼刀射过去,“荣音是我自家妹妹,她的事怎么会是小事?我们冯家女儿嫁到段家不是来受气的,谁要是再敢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我可不像她这么好脾气,反正我肚子里揣着段家的种,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跟着一起陪葬!”
    一番话吓得众人都变了脸色,纷纷低头不敢再吭声了。
    那两个小厮被拖了下去,口口声声喊着“少奶奶饶命“,不一会儿影壁后面便传来接连不断的耳光声,听得众人跟着一阵胆寒。
    在一片胆战心惊的畏惧眼神下,冯婉瑜拉着荣音的手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一边走婉瑜一边碎碎念叨,“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好了,那些下人惯会见风使舵的,吃硬不吃软,你越对他们客气他们越拿你不当回事,关键时候就得摆出款儿来,让他们不敢怠慢你。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敢拦着你不让你进家门了,真以为你不得势了不成?等把这件事缓过去,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荣音知道婉瑜说的对,可她眼下已经没有心思去顾这些,一拉她的手,“段寒霆人呢?从祠堂出来了吗?”
    冯婉瑜顿了下脚步,“没呢。一回来就进去了,妈妈们都紧闭着房门不敢出去求情,我让阿旺过去看情况了。”
    荣音心一紧,二话不说就朝祠堂的方向跑去。
    冯婉瑜跟在她身后焦急提醒道,“阿音,段家祠堂一向不许女人靠近的,你别去了……”
    荣音让莲儿抱着冯婉瑜不让她跟着自己,免得连累她,而她直奔祠堂而去,别说祠堂,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她男人在哪儿,她也会义无反顾。
    只可惜她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到祠堂之时,段寒江已经将段寒霆背了出来,荣音心里一咯噔,疾步跑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段寒霆血迹斑斑的后背,全是鞭伤,道道血痕。
    在看到这些伤痕的一瞬间,荣音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响,好像心尖上的一块软肉被人拿钩子狠狠绞了一下,钻心的疼。
    段大帅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猛地扭头看向他,眼底几乎是瞬间升腾起一束嗜血的火焰,杀气腾腾。
    荣音一双桃花眼一向都是妩媚柔和的,弄得段大帅一直觉得这个儿媳妇太过美.艳,很容易会成为影响儿子仕途的祸水,果真如此,自从娶了她,家里大事小事接连不断的发生,优秀冷淡的儿子也因为她变了个模样,快成昏君了,连离家这种叛逆的事情也做的出来,现在更是不顾大局,开始为所欲为了。
    可此刻,荣音眼睛里那冷峻凌厉的寒光,衬得一张白净的脸英气逼人,周身都笼罩上一股清冷的光,像极了段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段大帅站在原地,神情微微一动。
    两个人对视半响,段大帅威严地站在高处,冷冷发声,“你不必瞪我,这顿打,是他该受的。”
    荣音唇角泛起一个凉薄的笑,“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儿媳无话可说。只是您把则诚打成这样,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万一林家那边再有什么变动,他可出不了兵。不过也无妨,反正您儿子那么多,打死一个不算什么,我就这一个丈夫,您不心疼,我心疼。”
    说罢,也不管段大帅是什么表情,荣音半扶着段寒霆,被段寒江驮回了房间。
    段大帅下手极重,段寒霆的背都快被打烂了,这伤比之林孝成对段舒岚下手还狠,衣服好不容易褪下来扔进水盆里,瞬间就满盆的血,看着就让人觉得疼,莲儿小脸煞白煞白的,暗暗腹诽这哪是父子啊,简直像仇人,哪有老子打儿子这般往死里打的,就不怕打坏了?
    荣音已经心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沉默着为段寒霆处理着背上的伤,眼圈通红。
    段寒霆趴在床榻上,双手下意识地扣住枕头,指骨泛白,冷汗大滴大滴地顺着额头滴落,饶是这般,他也紧咬着牙关,连哼一声都没有。
    段寒江在一旁看着直咧嘴,“我是真佩服二哥,伤成这样一声不哼,换成是我早就忍不住叫唤了。”
    冯婉瑜站在后面给他按摩着酸痛的肩颈,没好气地戳了下他的后脑勺,“二哥这叫有骨气,你以为谁都像你,被烫一下都叫唤个半天,杀猪似的。”
    “那不一样,你是没见过我们家的藤鞭,据说是什么千年老树的木头缠成的,三股拧成一团,抽在人身上疼煞,别说五十鞭,一鞭我就昏过去了。”
    冯婉瑜瞪大眼睛,“父亲打了二哥五十鞭?”
    “是啊,我在外头数着呢,只多不少。”
    段寒江又咧了咧嘴,“我在外头听着不真切,父亲本来就在气头上,二哥又顶了几句,老爷子这次也是被气狠了,下手重了些。”
    “再气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段家都是暴力狂,我爸妈从小到大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段寒江笑着将妻子抱在怀里,“那是你招人疼,谁不舍得动你呀?”
    冯婉瑜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段寒江往床边看了一眼,见荣音神色清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讪讪笑道,“二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段家一向奉行打是亲,骂是爱,谁挨打挨的多谁得宠,老话说恨铁不成钢嘛。别看我们这么多兄弟,真正挨过父亲家法的还就二哥自己,像我们如果犯了错父亲都懒得动手,直接命管家打了。”
    段寒霆动了下眼皮,哑声道:“你……能不能闭嘴。”
    臭小子话太多,吵得他脑仁疼。
    “二哥,你醒了?”
    段寒江很是惊喜地扑到床前。
    荣音拿毛巾给段寒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沉声道:“你省着点力气,少说话。”
    段寒霆冲她淡淡笑了一下,后背火烧火燎的痛楚,让他清俊的面容添上一层白色,满是隐忍的漠然,“去,把刘强和李峰他们都叫来。”
    “干嘛呀二哥,你都这样了,还操心军营的事?”
    段寒霆命,“快去。”
    “行,我去。”
    阿力被段寒霆派去做别的事了,眼下还只能段寒江来跑腿了,他动作很快,将刘强李峰等一众副将都叫了来,还带了小傲。
    “师父!”
    小傲拨开人群快步朝床边跑过去,看着段寒霆满身伤痕,惊得瞪大眼睛。
    段寒霆已经疼过了一波,连说话都没了什么力气,虚弱地问,“你怎么把这小子也带来了?”
    “拦不住啊,听说你受伤了,非缠着要过来看你。”段寒江无奈地摊摊手。
    李峰和刘强见段寒霆伤的这么重,也是心痛关切极了,纷纷上前问候,段寒霆说有事吩咐,让众人都先出去,小傲和段寒江等纷纷退了出去。
    荣音给段寒霆上好药,默不作声地起身也准备出去,却被段寒霆一把握住了手腕,在她诧异的眼神下,他道:“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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