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音瞒得过杜家的太太们,却瞒不过在赌场混出来的杜玉笙。
    其实她也没有刻意地算牌,只是以前在赌场工作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时刻保持清醒,只能靠算牌的方式不停地运转自己的大脑。
    扑克牌这种游戏本来就是从西方传来的,那些英国佬很爱玩,不过他们一般都玩德州扑克,像这样面对面的打牌对他们而言太小儿科,没什么意思。
    她将过往的经历拣出一部分,跟说笑话似的讲给杜玉笙听,本是为了消除他的戒心,却没想到杜玉笙听后,竟问她,“你以前打过不少工?”
    这个问题令荣音始料未及,微微一怔,看着杜玉笙有些莫测的面容,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实话实说。
    “是啊,那时候在国外念书,手里没有什么钱,只能靠业余时间出去找点私活,起码赚些生活费。”
    “除了赌场,你还在什么地方工作过?”
    杜玉笙似乎对她过往的经历很感兴趣。
    荣音也不以为耻,娓娓道来,“很多啊,一开始到国外英文不好,便只能去餐馆后厨洗盘子,择菜,有时候后厨缺人还要帮厨,再后来英文好些了,就到前面做服务员,也到咖啡厅做过服务员……再后来么,熟悉了环境,也认识了不少人,就找了些相对轻省的工作,翻译文件,做油画模特之类的……”
    杜玉笙静静地听着,眼底划过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神伤和心疼。
    “我这都是些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荣音一向视过去的这些苦难为人生的财富,以前没有这种念头,后来她慢慢觉得,曾经吃过的那些苦,都不是白吃的,或多或少都得了些益处。
    “杜叔叔,您一步步打下如今的家业,只怕也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实在是不易。”
    杜玉笙的传奇故事,她听说过不少,英雄不问出身,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成为称霸一方的上海王,这样的人身上一定充满了故事。
    荣音其实挺想听听杜玉笙跟她讲讲他过去的经历,只是杜玉笙为人谦和内敛,很少讲自己的事情,不像以前她认识的那些个大老板,整日把自己的成就挂在嘴边,倒过来倒过去地说,一件屁大的事也能说的跟拯救地球一样,满口吹嘘,自吹自擂,令人厌烦。
    杜玉笙看着荣音亮晶晶的目光,轻笑着提议,“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我的赌场?”
    上海赌风盛行,这股风历史悠久,从明清时就开始流行,开埠之后更是愈演愈烈,赌场遍地开花,甚至船上、茶馆、客栈,荒郊野外都有赌场。
    曾经小王爷赢振也是嗜赌如命,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住在上海的赌坊里,只不过这个梦想让醇郡王给他扼杀在了摇篮里。
    既然来到上海,怎么能不去赌场瞧一瞧呢?
    赌场环境嘈杂,人来人往,荣音还大着肚子,杜玉笙自然不能把她往场下带,只是站在二楼的某处俯瞰着下面的环境,手里拿着一只望远镜。
    荣音眼睛对着望远镜,看着偌大的赌场,五花八门的赌术,真是叹为观止。
    “怎么样,比起你工作过的赌场?”
    杜玉笙叼着一只烟斗,笑着问荣音。
    荣音放下望远镜,脸上的惊讶还没有收起,“场地更大,方法更多。西洋可没这么多花样。”
    杜玉笙哈哈一笑,脸上浮起骄傲之色,这是被他发扬光大的世界,从十三岁开始,他就沉迷这项活动,到现在一天不赌上两把手都痒痒。
    荣音说的是实话,这里的赌场简直集中外之大成,除了西洋的三十六门转盘、彩票、回力球、扑克,还有中国的牌九、麻将、套签子、骰子等。
    杜玉笙道:“你看到的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这些是室内的一些项目,还有室外的,跑马、赛狗、斗鸡、斗蟋蟀什么的,那些另有场地……”
    他一一给荣音介绍着,荣音边听边在心里感叹。
    难怪人家都说大上海是游戏人生的人间天堂,冒险家的乐园,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玩的东西,一个“赌”都有这么多花样玩法,有人一.夜就能倾家荡产,也有人一.夜便能暴富,一靠运气二靠命,荣音虽然一直崇尚做人要脚踏实地,赚钱也要脚踏实地,可想起今天不费吹灰之力挣的那二十万,说不爽是假的。
    人家说屎有多难吃钱就有多难挣,经历过穷困潦倒,吃不上饭的荣音自然懂得赚钱的重要性,也喜欢腰包鼓鼓的感觉。
    她不想沾赌,但她却萌生了另一个想法,或许……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和杜玉笙合伙开赌坊。
    荣音大大方方地把这个想法提出来,杜玉笙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只是笑了笑。
    “不着急,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明早带你去个地方。”
    翌日上午,九点钟荣音随杜玉笙出了门,去了聚宝楼喝茶,一同去的还有小傲。
    荣音在杜公馆住了这么些日子,知道杜玉笙有个习惯,每天上午都会在这个时候到茶馆喝茶,听听评弹或者看看沪剧。
    她原以为人家是来享受消遣的,没想到杜玉笙从坐下的那一刻就没闲着,形形色色的人络绎不绝地过来找他,要么是来求他办事的,要么是来向他汇报事情的,要么是来向他打探消息的……甭管何人到场,都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而杜玉笙如一根定海神针坐在那里,时而微笑,时而敛眉,多数时候面无表情。
    小傲随侍在旁,时不时为父亲添上茶水,不怎么插话,只静静地听着,有时候杜玉笙也会问他一些事情,问他便答,不问便沉默。
    坐在一旁旁观的荣音只觉得大开眼界。
    这一个上午,她在这茶楼狭小的空间里见识到三教九流、各色人物,小瘪三混混有,商人老板也有,甚至巡捕房的人、领事馆的人都会来此。
    而什么人过来办什么事,什么人用什么态度,杜玉笙如何应对,事后又会跟小傲说些什么,荣音都默不作声,静静地观察。
    令她佩服的是,杜玉笙话虽不多,但总能说到关键点上,往往一句两句就能令对方茅塞顿开,头脑十分清楚,这一点让荣音看在眼里受益匪浅。
    杜玉笙走到哪儿就将小傲带到哪儿,并时不时加以提点,这种耳濡目染的教育方式也令荣音深有感触。
    只是令她有些不明白的是,杜玉笙无论是处理帮众事务还是帮别人解决麻烦,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带她过来,让她窥探这些隐秘呢?
    小傲是他的儿子,言传身教自然很重要,但她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杜玉笙想告诉她,他打下如今的这片江山有多不易,意在告诉她不要以为赌场的生意好做,让她打消与他合作的念头?
    荣音想了半天也没想通杜玉笙的意图,而杜玉笙也没有要跟她交流的意思,只是偶尔问她茶好不好喝,评弹好不好听,想不想再点些点心吃等。
    刚停了半杯茶的功夫,又上来一个人。
    那人是赌场的一个老板,大腹便便的上得楼来,面色凄苦,一来就跟杜玉笙诉苦,杜玉笙让小傲给他倒了一杯茶,“别着急,慢慢说。”
    赌场老板嘚吧嘚说了半天,口沫横飞的。
    荣音听了半天,全程都听到三个字“剥猪猡”,她知道这应该是江湖上的行话,不由好奇,又留心听了一会儿,总算是明白了剥猪猡是什么意思。
    然而那赌场老板刚停下来,杜玉笙的视线就朝荣音望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道:“阿音,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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