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和项墨相处愉快,两人一下午消磨了一个时辰,姜璃临走时还搜刮了大量项墨从西夏带来的小玩意,又约了初夏宴后隔日一起去沅河游玩顺便看端午龙舟的排演,这才揽着东西告辞了。
    姜璃完全没有去想为何项墨来个皇庄住两日,还特意带了这么多的小玩意过来。
    另一边厢,项皇后见完项老王妃和韩家几人,下午小息了一下,便又召见了昭阳公主和闵幼姝以及昭阳公主的嫡孙女郭和雅。
    郭和雅今年也是刚到十四,性格活泼大方,因为昭阳公主府这一辈只有郭和雅一个女儿,所以格外受宠,名字也是和哥哥们一样,中间带了个“和”字。
    项皇后曾孙辈众多,并不会特别在意哪一个,再加上她本来就样貌严肃,这些曾孙辈们和她并不亲近。
    但今日项皇后却很和蔼,她招了郭和雅和闵幼姝在自己身前的杌子上坐下,低首和她们说着话。
    郭和雅是热烈的性子,平日爱穿大红大紫的衣裳,首饰也偏爱华丽贵重的,加上她五官较京都寻常贵女深刻些,这样装扮也的确出彩。
    然而今日她却只是简单穿了一套浅蓝色绣花襦裙配米色上衣和披帛,首饰也是简简单单的一支累丝珠钗,妆容更是简单,她这样若往打扮精致得贵女中间一站,委实粗糙得很,毫不显眼。
    和郭和雅相比,闵幼姝生得较为纤细秀气,眼睛不大,却弯弯的又蕴着薄薄的雾气,衬着秀气的眉毛,显得格外柔弱侵人心脾。
    今日她穿着樱红色杭绸薄丝挑花裙,梳了云髻,簪了细细的红珊瑚珠花,珠花在发上微微颤动,越发显得闵幼姝娇软柔弱。这正是男人最会怜爱的类型。
    项皇后很满意,她拉了两人,只略略问问了日常起居,平日都做些什么,郭和雅答的大方,闵幼姝也不见局促,且态度也算积极,并无不情愿之态。
    项皇后点了点头,对昭阳公主道:“这两个孩子你教的都很好。”
    随即便吩咐侍女端来两个金丝檀木雕花首饰盒,亲自接了过来,将雕富贵牡丹的递给了郭和雅,又雕西夏棉头雪莲花的递给了闵幼姝。
    项皇后笑着道:“这些都是我年轻时爱带的首饰,现在年纪大了,也是用不上了,给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还正好派上用场。打开看看吧,看可合心意。”
    闵幼姝还有些迟疑,郭和雅已率先打开了首饰盒,却见里面躺着一支白玉栀子花形金丝珍珠流苏的金步摇,三朵栀子花的花心也是拇指大小的金色海珠,十分精致华贵。
    郭和雅大喜,忙谢过了项皇后,这时众人的目光便都投向了闵幼姝,闵幼姝在项皇后鼓励的目光下便打开了自己手中的首饰盒,她刚打开,目光就凝在了盒里躺着的首饰上,旁边的郭和雅也小声的抽了口气。
    盒子里躺着的也是一只金步摇,和赐给郭和雅的非常相似,但这是一支雪玉梨花金丝红宝石流苏的金步摇,雪玉晶莹剔透,流淌着莹莹的光泽,红宝石如血一般红,美得惊心动魄。
    “皇后娘娘!”闵幼姝托着首饰盒的手都有些颤抖,她小声惊唤道,“这,这个实在太贵重了,娘娘,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郭和雅看着闵幼姝手上的雪玉金步摇也有些不可置信,但想到来之前祖母跟自己说过的话,心里也大概隐隐猜到了原因。
    可是这个也太贵重了,连一旁的昭阳公主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项皇后笑道:“傻孩子,这就是曾外祖母特别赐给你的。”她扫了两人一眼又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两支步摇的来历?”
    两人俱是摇头。
    项皇后就笑着道:“这两件首饰都来自西夏王府,一开始并没有这支白玉步摇,只有这支雪玉的,这是上一代西夏王老王妃的心爱之物,这上面的雪玉是雪山下百年也难遇的寒冰玉种,红宝石也是极珍惜的鸽血石,当年老王爷极爱重老王妃,花费多年寻找材料,又寻访当年的首饰名师给老王妃打了一整套的首饰,这支雪玉步摇就是其中一支。”
    几人都屏息听着她说话,她却话锋一转,看向那支白玉步摇道:“这支白玉步摇其实是这雪玉步摇的仿造品,当年老王爷的妹妹出嫁,她很喜欢这雪玉步摇,老王爷便命人用白玉打造了两支仿造品,一支就给了郡主作陪嫁,另一支就是这个了。”
    郭和雅忍不住问道:“曾祖母,那为什么现在这剩下的两支都在您这里?”
    项皇后意味不明的一笑,道:“本宫出嫁的时候,老王爷给本宫陪嫁了这支白玉步摇,可是添妆的时候,老王妃却把雪玉步摇给了本宫作添妆。”
    众人的脸上明显还有各种疑问,项皇后却道:“昭阳,说了这么久的话,母后也有点累了,你不若先带和雅下去,容母后再跟幼姝说两句话。”
    昭阳忙点头应诺,拉了还意犹未尽的孙女退下了。
    项皇后这才对着有些忐忑不安,脸色略有些苍白的闵幼姝道:“你可知曾外祖母为何要送这支比白玉贵重百倍的雪玉步摇给你,而不是和雅?”
    闵幼姝贝齿咬了咬嘴唇,她心里似懂非懂,却并不敢出声。
    项皇后扯了一丝淡淡的笑道:“你不必惊惶,其实本宫也不会逼你,等本宫说完,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接不接受这支步摇随你的意,如何?”
    她看闵幼姝脸色越发的白,便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当年,本宫并不想远嫁来京都,老王爷让老王妃来劝我,老王妃就拿了这支雪玉步摇对本宫承诺,将来如果本宫想将自己的哪个后辈嫁回西夏王府,就拿这支雪玉步摇出来,西夏王府绝对会接纳她,并许以妻位。”
    第29章 软玉在怀(三更合一)
    “这么些年,本宫都没有拿出这支雪玉步摇,今日为了你,本宫拿了出来。因为你的身份还不够项二公子的正妻,但只要本宫拿出这支雪玉步摇,他就必须许你正妻之位。”项皇后最后一字一顿问道,“你,可愿意接受本宫赐给你的这个礼物?”
    闵幼姝睁大眼睛,盯着雪玉步摇,面色转换不定。
    项皇后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你想想看,和玉的姨娘是否比将来的西夏王妃更吸引你?”
    闵幼姝蓦地看向项皇后,脸色惊恐,良久,才咬牙道:“娘娘厚赐,幼姝不敢辞,多些娘娘的厚爱。还请娘娘赐教。”
    项皇后慈爱的拉过闵幼姝的手,笑道:“你这孩子,叫曾外祖母就好了,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聪明孩子,你放心,嫁去西夏王府,本宫,本宫的兄长一家,将来都会是你的依靠。”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冷冷道,“只是,这雪玉步摇只是让西夏王同意你嫁入西夏王府,但能否得到项二公子的心,就要看你的了。能否得到他的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想必你也是非常清楚的。”
    闵幼姝脸上第一次出现一种决绝之色,道:“是,幼姝定不负曾外祖母期望。”
    项皇后看着她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果然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孩子。
    打发了闵幼姝离去,朵真服侍项皇后去卧房休息,她服侍了项皇后躺下,刚准备退下,就听项皇后叹息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像你祖母,可是这性子,却比她沉稳了百倍。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但凡有不解的事情,都会问出声了。”
    朵真是项皇后一个自小服侍到大又陪嫁至京都的丫鬟的孙女,这个丫鬟后来也是项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只是十多年前就去了。
    朵真笑着恭谨道:“娘娘行事,自有娘娘的道理。奴婢不明,多看看,迟点自会明白娘娘的用意。只要奴婢不因此误了娘娘的事就好。”
    “嗯,今日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项皇后问道。她知道朵真的这个特点,只要她开口,无论什么事,朵真都会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朵真点头,道:“嗯,奴婢只是不明白,雪玉步摇珍贵,娘娘此时拿出来,是否为时过早?而且闵小姐嫁回西夏王府,能否达到娘娘的期望?”在她看来,这位闵小姐虽有些手段,却不是个能让人爱重的,想必作用也就有限。
    “若没有韩家和项翊的出现,本宫就不会如此行事。”项皇后缓缓低声道,声音带了一丝疲惫,“强行将她塞入西夏王府,只会惹得西夏王世子不喜,和本宫更为疏远,但若本宫嫁幼姝过去本就不是为了加密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奴婢明白了。”朵真柔声道,“娘娘今日委实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嗯,你下去吧。”她看着朵真退下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不舍。
    闵幼姝心狠有些小手段,但看那性子却不是个能顾大局掌控形势的,她想着必要选个可靠的人陪嫁过去,忠心能干的朵真是最合适的。
    可是朵真是她的心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让朵真陪嫁去西夏,是比让闵幼姝嫁去西夏更让她不舍万分的事。
    这事,还是再想想吧。她想着,就慢慢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项皇后就派了人给西夏送信,一封通过西夏王府在京城的渠道给西夏王府老王爷,另一封则秘密给了她兄长在京都的人送回西夏给她兄长。
    然而送去西夏王府的信并没能直接送去西夏,而是被人送到了项墨的手里。
    项墨捏着项皇后给西夏王府的信,讽刺的笑了笑,拿了笔墨很快给自己祖父和父亲分别写了封信,待墨迹干了叠好封好后,和项皇后的那封信一并递给下属,道:“送去王府吧。这两封分别给王爷和世子。”
    “是,二公子。”那人拿过信,行了一礼,便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雪玉步摇吗?他来京都其中一个逃避不开的事情就是联姻。雪玉步摇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父亲西夏王世子怎么可能不跟他说清楚,让他防备。
    西夏王府这一房,和项皇后兄长那一房项氏,早内斗的厉害,项皇后兄长想谋夺西夏王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他祖父根本不可能支持项皇后所出之子夺储。西夏王府有独立兵权,皇帝由其他皇子哪个来坐,对他们的影响都不是很大。
    曾祖母给的雪玉步摇,承诺的不过是西夏王府会娶项皇后要求娶的一个人,但西夏王府的孙辈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她怎么就以为要娶的就一定是他?他觉得项皇后这一招简直可笑。
    项翊的事情他更没有必要阻止,不过是一个区区庶子,也翻不出什么天来,总要把所有人都引出来,幕后有的人才会按捺不住。
    四月十五,众人一早启程去皇家寺院礼佛。
    礼佛是从辰时开始到午时结束,这期间众人须得穿着拜谒礼服参拜及诵经,礼服颜色、款式、纹路跟据命妇的品阶都略有不同。
    姜璃以前耐不住性子礼佛,三个时辰对她来说实在是折磨,总会想着法子不去,赵氏宠她,便不会真的逼她。
    但这次礼佛是姜璃重生后的第一次到寺院礼佛,她格外认真的跪拜了三个时辰。但待诵经结束,她的精神和体力都像被耗空,因为平日思虑也多,在这里她才能更贴近被锁玉蝉的心境而不会因恐惧而逃避那种感觉,也因此才能更沉淀自己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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