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完全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见老王爷,竟然会收到如此重的见面礼,以及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她自是万分感动的郑重应下,不敢丝毫有差。
    老王爷说完这番话后,却再无心和他们说话,闭了眼就示意他们退下。
    项墨也不欲打扰自己祖父的休息,便和姜璃再次行了大礼后,便唤了侍女进来,领着姜璃退了出去。
    南院后面有东南门直入荔园,项墨带着姜璃看完老王爷,出了院子,便直接和姜璃坐了软轿从东南门进入了荔园。
    荔园很大,可惜今日用完午膳不久就要再回南园正厅去见王府众人,便也没有时间再逛荔园。
    姜璃因了手上的那一匣沉重的珠宝首饰,也没了心思掀开软轿窗帘看一看园中风景。
    项墨看姜璃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笑了笑,揽了她在怀里靠着,大手掌心里握着姜璃小小的手,摩擦着道:“祖父看重你是好事,不必太大压力,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记住,什么事情都有我呢,不要把事情闷在心里。”
    姜璃“嗯”了声,她把手在项墨的手里转了一圈,突道:“项二哥,祖父很喜欢公主吗?”她听他祖父说那样一番话,觉得他大概和文华公主感情很深吧。
    良嬷嬷虽然跟姜璃普及了西夏王府和西夏世家各人,但情感世界她并不怎么提及。
    项墨一愣,他再一次领略了女子关注点不同这一事实,敢情阿璃不是压力大,她是在沉思他祖父和祖母的感情故事。
    项墨若不是为了实事需要,根本没有丝毫八卦之心,他其实对他祖父到底喜不喜欢他祖母这事还真没怎么关心过。
    “嗯,应该是喜欢的吧。他对祖母很尊重,不过祖母性子高傲,常住在荔园,祖父住在南园,两人并不常住在一起。”项墨道。
    又想了一下,补充道,“那时荔园荒芜,祖父知道祖母想念京都的园林宫殿,就仿造京都的园子重修了荔园,知道祖母喜欢各色花草,便从京都和南边移植了大量花草过来,又请了各色花匠,所以有些京都和南边的花草在整个西夏也就荔园有。而且祖父知道祖母不喜支姨奶奶,就将支姨奶奶迁出了王府,甚至后来二伯父的子女虽然上了族谱,却全部没能上了王府这一辈的排行。”能为她做这么多,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
    姜璃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二伯父他们对这一点从来没有提出异议?”
    因为身份所限,良嬷嬷跟姜璃叙事时往往都是干货或只讲事不评价,因此很多事情姜璃只听了个结果,却不知道所以然。或者,很多事情从良嬷嬷的嘴里和从项墨的嘴里说出来的又像是两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项墨扯了扯嘴角,道:“祖母高傲,一般的事她并不出声。祖父以前严厉暴躁,二伯父他们对祖父怕得很,哪里敢提出异议。”
    “那支姨奶奶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姜璃继续问道。良嬷嬷只会告诉姜璃支姨奶奶恭顺,对老王爷文华公主敬重,再多就没有了。
    “她是西域小国的公主,嫁给祖父纯属无奈。西域女子凡为贵族世家为妾,少有不悲惨的,哪怕身份贵重也一样,所出子女也是永不受待见,不过在父荫下做个富家翁罢了。”项墨答道。
    西夏和西域征战历史悠久,仇恨根深蒂固,双方又各有奸细,有西域直系混血的子弟想要建功立业,完全就没有这个可能性,通常混血血缘要冲个几代,然后才有被考虑的可能性。
    姜璃点头,不再发问,而是缩在项墨的怀里一边摆弄着一支镶了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的雪玉步摇,一边想着什么。
    她突道:“咦,这支步摇不是在项皇后那里吗?好像说是当年你曾祖母送给她的,还承诺她用这支步摇就可以答应后辈的一个婚事?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项墨闻言伸手取了姜璃手中的步摇看了两眼,笑道:“项皇后手里的雪玉步摇是仿品,当年我曾祖母忽悠她的,也亏她信了。”
    姜璃不可置信的看他,项墨把步摇还到她手中继续道,“嗯,我曾祖母就是那个性子,据说说出去的话你得转着弯想好几遍,不然铁定被她忽悠得渣都不剩。你看,她送给项皇后雪玉步摇是真的吧,她又没说那支就是这支。还有承诺后辈的一个婚事也是真的,但,西夏王府的后辈何其多,就是把项硌扔出来,或是挑个旁支的后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祖父不想和西府太过撕破脸皮而已。”
    但是,他曾祖母长相慈严,说话端庄,当事人从来没有不信她的。
    “就是那支仿品,也是价值不菲,应了诺言娶了那闵家小姐,她也该把雪玉步摇还回来了。”项墨道。
    他只是心里不舒服属于阿璃的首饰有那么相似的高仿品在别人手上,尤其那人还是那样不堪,让他十分的厌恶,不还,他迟早也要把那支给毁了。其实,就算是还了,他也打算给毁了。
    荔园很大,软轿也是行了几刻钟才到主院,两人说着话倒也不觉得时间长,似乎很快便到了。
    姜璃一下轿,就见到了几个月不见的良嬷嬷,平嬷嬷,溪沙,轻沙,如熏等人。
    平嬷嬷和溪沙等人都是过了年就被项墨派了侍卫长先行送了到西夏,帮着姜璃安置嫁妆布置荔园的。
    她们到了西夏已经一个多月,背井离乡,还离开了一直服侍的主子,虽然项墨让侍卫把荔园看得跟个铁桶似的,她们并未受到来自任何一方的为难和压力,但心里却始终像是少了些什么,定不下心来。
    此时见到姜璃,众人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那心都落到了实处。姜璃肯定不知道,就这样还不算靠谱的她,已经是主心骨一般的存在了。
    溪沙最是知道姜璃的喜好,院中布置皆是姜璃喜爱的装饰用具,因此回到院中,姜璃竟有一种回了安王府自己未嫁时住的汀和院的感觉。
    及至姜璃洗漱沐浴完,一身清爽的坐到桌前用膳时,看到桌上那一桌熟悉的菜肴,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实在是这些时日舟车劳顿,还被困山谷喝口水都差点被人用鞭子抽的,此时见到那一桌子自己喜爱的菜肴,如何能不激动?
    姜璃那样子不说看得项墨心酸,就是平嬷嬷溪沙等人看着都眼湿湿,她们的小郡主从小到大哪有为着一桌子家常饭激动成这样,真是夭寿哟。
    姜璃可不管众人如何想,她非常满足的用完了午膳,然后小憩了一下,便盛装了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着开始这日最繁重的活动了,即是回王府南园正厅见那府中各色人等。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6点还有6000+字更
    第115章 终会众人
    姜璃盛装到了南园正厅的时候,众人已经来齐。
    和京都不同的是,西夏厅中均是沿墙三方设置和脚踝平齐的木榻,榻上放置矮几,众人均是依次在几后席榻而坐。
    大齐男女大防本来就没有前朝那般注重,西夏各族混居,民风彪悍,对什么男女之防更是不在意,平日宴席聚会从来不会特意分男女席用屏风隔开什么的,俱是一起席榻而坐。
    项墨携姜璃到时,众人均已坐下等候姜璃。正对南面主位上空着一张长几,想必那里应该向来是老王爷之坐。
    此时南面主位右手边还放置了一几,上面坐的却是一位中年大叔和一位端庄贵夫人,大叔面目冷肃,观其面貌倒是和项墨有七分相似,应该便是项墨的父亲西夏王世子项琮了。
    而他身边的贵夫人方脸长眼,面目端庄,眼睛含威,嘴角略垂,看出平时是个凌厉的性子,她坐在西夏王世子身侧,自是世子妃姬氏无疑。
    姜璃目不斜视,并未再看其他人,而是跟着项墨给上座的西夏王世子夫妇行了跪拜大礼。
    虽然按照品级,姜璃皇贵郡主还要高过亲王世子及世子妃,但第一次见面,姜璃还是愿意跟着项墨以世孙媳的身份给其父母行长辈礼。
    西夏贵族世家新媳妇也有给父母敬茶的礼节,两人行完礼,便有侍女端了茶盏上来,姜璃取了一杯斟满了的茶杯,行上前先给西夏王世子,跪道:“请父亲喝茶。”
    项琮点头,接了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便从几上取了一个黑檀木的匣子,亲手递给姜璃道:“这个是西夏王世孙妃的印鉴,从此以后你便是西夏王府的世孙妃,以此印鉴便可行使世孙妃的权力,协助你的夫君管理西夏。”
    姜璃忙应诺郑重接过,心中却有些滴汗,这西夏老王爷和世子送给新媳妇的见面礼都好特别啊。
    她接了礼物,便递给了身后的溪沙,然后后面的雨新便从再后面的侍女双手捧着的托盘里取了一个盒子上前,姜璃接过,再双手捧了送给西夏王世子。
    项琮打开,却是一本发黄的书。
    姜璃道:“此书是农耕杂集,是我旧年无事收集各地相关农耕书籍集合而成,我知西夏气候颇为不同,土地也贫瘠,只盼此书能帮得一二,让百姓多得一两分收成。”
    项琮大为满意,且不说这书到底有没有用,她肯用这份心便是好的,这比他收到任何奇珍异石或是什么衣物鞋子都要高兴。
    给公爹西夏王世子敬完茶献完礼,就是婆婆世子妃了。姜璃照旧是取了一杯新斟的茶,然后跪地双手举过给世子妃姬氏道:“请母妃喝茶。”
    姬氏看着她,心里百般复杂。
    昨日听郑嬷嬷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说得再美那也是画上的人儿,然而当此美人儿近距离的到了你面前,那满西夏也找不到的雪玉般的肌肤,那精致到你看一眼就如重锤击中心房的容颜,她只看一眼便知道当初自己所有的假设都应是不成立了。
    当初她所有的猜测策略都是建立在儿子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成摆设的基础上,可是亲眼看到她,便知道哪怕她的儿子冷情,怕也不能对她无动于衷。难怪,难怪当初去了京都不久,他儿子就迫不及待的来信给老王爷,要娶她为妻。
    恐怕任何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婆婆,也没办法喜欢一个美到会夺了儿子心神的女人,尤其是她儿子平日里对所有人还是不假辞色,却唯把那人当成了掌上宝。
    再看她刚刚送给自己夫君西夏王世子的礼物,就知道她还很会做人,先时以为的娇蛮跋扈可能都是不成立的。
    姬氏嘴里心里都是苦涩,对着姜璃神情莫测,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刻意为难,项琮的眉头皱起,项墨的脸更是沉了下来。
    姜璃又道:“请母妃喝茶。”声音柔和平静,并不含一丝一毫的焦急委屈无奈。
    就在项墨都要忍不住出声前,项琮咳了两声。
    姬氏终于从复杂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伸手接过姜璃举着的茶,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正待训诫姜璃几句,抬眼却发现姜璃已经在一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就立在了一边。
    姬氏这回不是苦涩,而是一股怒气腾空升起了,却在片刻后又强忍着吞了回去。原先要训诫的话竟是吞在肚里无法说出口。
    她原先想说“从此以后你就是项家妇,不管你曾经是多么高贵都应当谨记自己现在是西夏王府的世孙妃,孝顺祖父公婆,服侍夫君”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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