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柠立刻明白了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她促狭地看看虞阮,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反正路晋源在女生中的评价一向很好,她不怕好友会吃亏。
    虞阮从小就长得漂亮,再加上天生的好性格,在老家就不乏有人追求,收到过的情书也有不少,只不过她回绝起人来虽然态度温和,却从不拖泥带水,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贸贸然上来递情书表白了,生怕被她当面拒绝。
    显然,路晋源在这一方面的消息有点落后。
    他握了握拳头,勇敢地上前一步,将情书往虞阮面前一递:“虞阮,从开学以来我就一直在注意你,我想对你说,我——”
    他话没说完,一只大手就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路晋源嘶了一声,觉得对方的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他的肩膀整个儿给捏碎了。
    他回头看去,沈时钦大约是刚打完球回来,他抱着个篮球,碎发全被撩了上去,露出锋利的五官。少年眸色深深,面无表情地站在路晋源身后,说话的声音像是淬了一把碎冰:“让让。”
    “你挡道了。”
    第18章 chapter 18
    勇气这种东西, 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路晋源猛地被沈时钦这么一打断,原本鼓足的勇气就跟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泄了下去,他往边上挪了挪,给沈时钦让出一条过道, 一边不露痕迹地抬手,按了按右半边肩膀。
    他怀疑他的肩膀已经青了。
    沈时钦目不斜视地走进来, 他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 手里的篮球落地,发出怦怦的弹跳声,喝空了的矿泉水瓶被他随手拧成了麻花形, 在教室里划出一道抛物线后, 准确落进了后排的垃圾桶里。
    那一声响亮的咚声昭示着他刚刚用了多大的力度。
    姜以柠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她本以为路晋源拿出那封情书时,教室里的空气已经很僵硬了, 没想到等沈时钦进来,居然还能变得更僵硬一点。
    她的视线在其他三人中间来回打转, 脑内循环式播放着一句话:
    ——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她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哦,不对,被沈时钦这么一打岔,路晋源可能也没有了。
    教室里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沈时钦身上, 他却旁若未觉, 还有闲心从他坐了位置的那个倒霉同学桌洞里抽出一本便签本,撕了张纸下来,低头叠着些什么东西。
    似乎发觉安静的时间拖得太久, 他终于舍得抬头,淡淡地瞥了路晋源一眼:“不用顾忌我,你继续。”
    他虚伪地道。
    还继续?
    不止是肩膀,路晋源脸都要青了。
    你个大活人杵在这儿,他那些告白的话还怎么继续得出来?!
    虞阮被这一系列的突发情况弄得怔了一会儿,她左看看右看看,深感自己很有必要做点什么,来打破眼前这个尴尬的氛围。
    她往沈时钦边上靠了点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拉了拉他宽大的衣袖。
    沈时钦偏头,虞阮五指葱白,养得嫩嫩的,搭在他藏青色的外套上,不像有些女人做了鲜红的美甲,她指尖都是天然的淡粉色,上面还有个健康的小月牙。
    沈时钦低垂着眼,有风从半开的窗户外吹进来,拂过他指间夹着的那张叠了一半的纸。
    他从刚才开始就莫名烦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外套里网格的内衬随着她轻轻晃动的动作擦过他的手臂,少女指尖的温热几乎要穿透那层薄薄的衣料,落在他的小臂上。
    “怎么了?”他压下内心燃烧着的灼热,嗓音低哑地开口。
    虞阮小声建议:“你要不要先回去呀?”
    当着其他人的面被拒绝,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件特别丢脸的事。
    虞阮虽然不喜欢路晋源,却没想要他太没面子。
    沈时钦微微后仰,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头顶白炽灯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勾勒的他那张脸棱角更加明晰。
    他眸色沉沉,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里神色莫辨,像是嫌狭小的座位委屈了他那双大长腿,他屈腿一脚蹬在桌下的横栏上,桌脚划过地面,发出呲啦的声音。
    他干脆地道:“不回。”
    虞阮抖了一下,小动物般的直觉让她紧紧闭上了嘴,只用眼角的余光假装不经意地去瞥瞥他。
    是……篮球打输了吗?
    怎么心情看起来,比他上次跟人约架时还要糟糕的。
    接下来的话看样子今天是没法说完了,路晋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对虞阮道:“既然现在不方便,那我就先走了,我们下次见。”
    听他这么说,虞阮忙不迭地点点头,就差把那句“慢走不送”直白地说出口了。
    看她这个表情,路晋源有些沮丧,他猜到就算他能把告白的话说完,能听到的估计也不会是他想听的答案。
    一想到这件事,路晋源整颗心都想被泡进了苦瓜水里,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等等。”
    叫住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虞阮,而是那位二中知名煞神,从刚进来起就活像是被人当面戴了顶绿帽子的沈时钦。
    “把你的东西一并带走。”
    他抽走路晋源塞给虞阮的情书,精准丢回了他怀里。
    路晋源饶是平时再好脾气,这会儿也不免气结,他加了北北重音道:“我是送给虞阮的。”
    又不是给你,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操哪门子的心!
    “啊,没办法,我这个人比较热心肠,”沈时钦随手拨了下汗湿的额发,语气里不带半点温度,“校规第七十六页倒数第三行,本校学生禁止谈恋爱。”
    他嗤笑一声,道:“路班长不是纪检部的人,不好知法犯法吧。”
    “还是说,”沈时钦回头,危险地看了虞阮一眼,“你很想收下?”
    虞阮眨了眨眼,身上的寒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向她亮起了警报的小红灯。
    她本来就不想要这封情书,因此摇头摇得毫无压力。
    她这个动作对路晋源,无疑是往苦瓜水里又撒了把朝天椒,他连一贯温和的笑容都难以维持下去,垂头丧气地走了。
    确定路晋源走出的距离已经远到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虞阮动手帮着把那张无辜受灾的桌子退回原位,袖口在桌边上扫过,她轻声纠正道:“我们学校的校规没有第七十六页。”
    沈时钦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侧头看她,漆黑的眼眸里忽地泛起了一层波澜,少年勾动唇角笑了笑,舔了舔内侧那颗尖牙。
    他漫不经心地道:“所以?”
    “而且校规才没有明白写出不许谈恋爱,”虞阮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确定没有记错,这才坚定地道:“最多只会写男女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像不能靠太近这样。”
    虽然谈恋爱这种事屡禁不止,私底下连老师都默认了的在二中都有几对,不过明面上还是查得很严,要是被抓到了,起码一个处分是少不了的
    “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能靠太近……”沈时钦低声重复了她说的最后这几个字,他声线沙沙的,落进耳朵里又酥又麻,凭空多了几分缱绻的味道,“多近才算近。”
    他一手撑着桌板,忽然俯身靠近她,周身的气息将她紧密地包裹起来。
    “这样的,算不算?”
    虞阮的瞳孔倏地放大,脸上的红晕直直从脖颈蔓延到了耳根,指尖漂亮的粉色因为大力扳着桌子而褪了下去,浓密的睫毛像把忽闪着的小翅膀飞快地颤动着,看得沈时钦一时心痒。
    想伸手去拨弄一下。
    只可惜他还没付诸行动,虞阮就如梦初醒般躲得离他老远,要不是教室就这么大,后面又有堵墙挡着,他怀疑她能直接退到隔壁班去。
    “当然算!”她说着又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费劲巴拉地把他那本拿来垫桌脚的校规抽了出来摔到他面前,“喏,校规都在这儿了,想知道什么,自己去翻吧。”
    凶是够凶了,就是怎么都透着种虚张声势的味道,像是只没长大的小奶猫,非得在脑门上画个王字,挥舞着粉嘟嘟的肉垫,当自己是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
    沈时钦拾起那本校规,拍了拍上面的落灰,似笑非笑地问:“记得那么牢,刚刚怎么不说。”
    “是怕我丢脸?”
    ……才不是。
    虞阮在心底悄悄腹诽,是怕你心情不好,一时恼羞成怒,把我们这些目击证人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沈时钦站直了身子,把叠完的小跳蛙放在女孩蓬松的发顶:“给你的。”
    “拦了你一封情书,这个给你,就当补偿了。”
    他用来折小跳蛙的便签纸是浅浅的草绿色,小小的一只趴在虞阮白皙的手掌上,有种丑萌丑萌的感觉。
    虞阮在小跳蛙背上轻轻一按,让它在掌心蹦出一段距离,她小声逼逼:“明明就是我比较亏。”
    沈时钦挑眉:“哪里亏了。”
    虞阮想了想,歪头道:“那张纸看起来比这个要大一点。”
    沈时钦哦了一声,向她摊手道:“不要还我。”
    虞阮:“……”
    连这个都没有,那她岂不是更亏。
    她生怕他动手来抢,立刻把那只小跳蛙放进了衣袋里,还警惕地往边上退了两步,恨不得跟他站成一道对角线。
    远远站在角落里的姜以柠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沈时钦走出教室门,她才慢吞吞地靠过来,心情复杂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朋友,你听说这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这句话吗?”
    虞阮扭头惊讶地看她:“以柠,原来你还在这儿呀。”
    姜以柠:“???”
    不是,她的存在感那么低的么?
    她努力组织着措辞,委婉地开口:“阮阮,你跟沈时钦最近相处地不错啊。”
    “有吗?”虞阮心想着,毕竟她现在有在私下里帮沈时钦答疑解惑,四舍五入算是他的临时老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真挚的父子情吧。”
    虞阮双手握拳,言之凿凿的道。
    姜以柠:“……”
    不好意思打扰了。
    请问你说的父子情,是指某些需要大半夜偷偷躲在被窝里看的那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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