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和邓环娘便同时看了邓文祯一眼,邓文祯似乎十分歉疚,起身深深一礼,垂着头没说话。
    邓环娘原还记着明玥的事,心里多少有点儿憋闷,但经了这些日子,觉着也都不紧要了,遂说:“既如此可是喜事一桩,听闻葛家姑娘不让须眉,祯哥儿与她一文一武,倒也般配。”
    邓若谷笑了笑说:“今儿是特意过来瞧一眼,见你们好着,这便走了,得赶着明儿上午到弘化。”
    “这么赶?”邓环娘说得一句,心里实也明白,这里不便留人。
    邓若谷应了一声,郑泽昭在一旁沉默半晌,却突然问:“葛三公子及葛姑娘是已在二位之前回了关西么?”
    邓文祯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郑泽昭,回说:“他们二人应是比我和父亲早到了。”
    郑泽昭应了声,与郑佑诚对看一眼,笑道:“我也正要往弘化去,不知舅舅和表哥能否捎我一程?”
    邓若谷和邓文祯似早猜到他有此说,俱都笑着颔首,“自然可以,只是二郎腿上的伤无碍么?”
    郑泽昭笑着摆手:“养了这些天,已好多了。”
    郑佑诚也点头道:“去罢。”
    如此,邓若谷与邓文祯在眉县停了不到半日,便又与郑泽昭一并赶往弘化。
    郑家人一时离不得关西,却也觉日子过得飞快,眨眼过去半月的功夫,郑老太爷身子见好了不少,邓若谷那也又来了信,——邓文祯与葛凤栖的亲事已然商定下来。
    不知是否因着两家都有意,这桩亲事定的十分痛快。原世家贵女定定,哪个不得腾出一年半载来备嫁,葛家却只后推了三个月,婚期正定在腊月二十二,看来想赶着新年来个双喜临门。
    ——亲事定下后的第五日,葛家得了邓家所赠的战马五百匹,秋粮千担,当然,这是私话。
    邓若谷送的信儿老太爷和郑佑诚都是知晓,不过没有给王氏说,但亲事一定下来外面便传有消息,王氏没几日也听闻了大半,弄明白是邓文祯和葛家姑娘定了亲后,王氏傻眼了。
    ——葛家原不是要与郑家结亲么?眼下怎竟将葛凤栖许给了邓文祯?!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将郑佑诚叫过来没好气的质问道:“你这父亲是怎当的?!对自己亲生的闺女、儿子倒不知操心,成日家操心旁人作甚!瑞哥儿与葛家姑娘这门亲本是先就提了的,如今怎拐到邓家小子那去了?!是不是邓氏又同你说甚么了?你竟拦也不拦!还一门心思瞒着我,我早晚得被你们一个个的气死!”
    郑佑诚见王氏满脸涨红,生怕她气出个好歹,忙道:“母亲先莫动气,这事我前两日本是要与母亲说的,只是您一直在置气,不肯见儿子……话说回来,瑞哥儿当日到底还没去过弘化,亲事一说也还是八字没一撇,倒怪不得葛家。现下瑞哥儿尚不知在哪儿,只求他平安回来便好,一时哪顾得上亲事?”
    “那也不能与邓家联姻啊!”王氏气道:“邓家小子哪里能及得上瑞哥儿半分!葛家这是钻了甚牛角尖儿?不成!你叫人悄悄给葛家夫人送个信儿,我总要与她见见!”
    ——说到底,王氏真真气不过的,是葛家竟选了邓家!选了邓文祯!
    郑佑诚轻叹了口气,劝道:“母亲,此事咱们干预不了,葛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如何不同?”王氏不懂这中间的权势微妙,只硬道:“不过是郑家一时落难罢了!总有再兴的时候!”
    说及此,王氏更怒几分,指着郑佑诚道:“这都是你们父子两个招的祸!你们好样儿的,啊?倘不是现今被揭了出来,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这将近二十年,竟半点儿口风不透!你们还拿不拿我当个人?早知实情是这般,昭哥儿幼时发天花,就叫他病死算了,然后叫我也跟着伤心死,省得成日家被你们戳肺管子!”
    “母亲……”,郑佑诚忙道:“您这说的是甚么话,瞒着您,是不想叫您整日的提心吊胆。”
    “呸呸!”王氏拿眼横着他,“我那可怜的侄女怕不是也被你们蒙在谷里?”
    郑佑诚摇摇头:“她是明珠和瑞哥儿的亲娘,昭哥儿是否亲生她最清楚,怎能瞒过她。”
    王氏闻言,忽觉悲从中来,——小王氏也是知晓的,竟也没告诉她!
    王氏气闷已极,忽地一扭身趴在靠枕上呜呜哭了起来。
    郑佑诚最是怕她这般,一面恐其当真哭坏了身子,一面又深知王氏的性子越劝越厉害,正踌躇时,见老太爷皱着眉头进了屋,“闹够了没有!”老太爷压着声音道。
    王氏听了他的声儿,微顿了顿,却依旧伏在枕上没起身。
    “当年不告之与你,便是怕你这般差别相待!”老太爷带着些微怒意拂袖坐在圈椅里,他这阵子消瘦的厉害,腰背也微显佝偻,只有气势依旧。
    王氏在枕上闷了片刻,到底忍不住,起身朝老太爷冷笑道:“是啊,这么多年,你何曾信过我?昭哥儿这事瞒了我二十年,如今我问问都不成?照这么着,明儿我搬去庙里,甚事也不问,遂了你的愿!”
    老太爷侧头瞧了瞧她,神情很是复杂,似乎王氏这些日子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又似更加失望和不满……王氏被他瞧的心底一寒,僵持着半晌没说上话来。
    郑佑诚在一旁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老太爷转开眼,也没接王氏方才的话,只蹙眉道:“你心里有气,撒两日便行了,可不能总这样,昭哥儿对你这祖母情份深,但总有一日会认祖归宗,你这般下去,会将这情份慢慢磨没了。”
    王氏不以为然的哼一声道:“这二十年我当亲孙儿一般疼他养他,他若有违逆,便是不孝不义。”
    “你这……”老太爷摆摆手,激起一连串的咳嗽,罢了直觉半句都不想与王氏多说。
    王氏却瞅了瞅郑佑诚恨声道:“我生你这儿子何用?最是叫我戳眼!一转眼便叫我疼到肉里的孙儿改了姓,你们父子不愿与我多说,罢了,这事我便当个睁眼瞎,但打明年春起,十哥儿需得……”
    老太爷不愿在她屋里多呆,起身欲走,王氏话音儿顿了顿,正忍不住心里头的邪火想刺他两句,白霜在外间轻叩了两下隔门,禀道:“老太爷、老太太,府里有客来了。”
    “谁?可是葛家的人?”老太爷先问了一声。
    “进来回话。”王氏也坐直了身子。
    白霜进来道:“回老太爷,正是二…少爷带着葛家大公子来了,正等在院外呢。”
    王氏挑挑眉,刚要说甚么,老太爷已先转过身肃着脸说:“你心里怎想的另说,但有旁人在场,莫要给二郎甩脸子。”
    王氏没好气瞪一眼,“我还不知这个理儿!”
    老太爷略略颔首,这才与王氏和郑佑诚一并到堂屋,吩咐:“请进来罢。”
    ☆、第133章
    没多会儿,果是前些天离府的郑泽昭引着葛家的大公子葛从仪进了堂屋。
    郑家众人虽已在关西避了段日子,但今儿尚是头一次明面上见到葛家的人。
    葛从仪肤色稍黑,身量比郑泽昭壮实一点儿,一进屋便作揖道:“见过老太爷、老太太,晚辈来得晚啦。”
    老太爷暗暗将他打量一番,并不说客套话,颔首道:“我们俩家之交,原不在这些面上功夫。”
    葛从仪笑着点头,又说:“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清减了不少。”
    王氏叹道:“老骨头啦,禁不起折腾。上次弘化一别,又许久没见了,大郎瞧着却更加英武。”
    葛从仪笑着摆手,王氏目光又转到临近的郑泽昭身上,如从前一般亲切的打量他片刻,温声道:“这半个多月,昭哥儿怎的又瘦了?还黑了些,定是没好好用饭。”
    郑泽昭微微一顿,除去救人当晚,这尚是王氏头回见他,他心中有些发酸,忙走到王氏跟前,躬身道:“祖母身子可好些了?都是孙儿不孝,这阵子未能近前伺候汤药,还叫祖母挂怀了。”
    “不怪你”,王氏拍拍他的胳膊,“你有这个心便成了,祖母也没大碍,只是前阵子颠簸的乏了,歇不过来似的,眼下都好了,你自己个也得留心身子,别叫祖母总挂念着。”
    “是”,郑泽昭应了一声,一时间竟有点儿眼眶发热。
    王氏笑笑,葛从仪忙在一旁道:“老太太,这是晚辈的不是。按说早便该到眉县来将贵府众人接到弘化,只奈何我们兄弟几个一直不在关西,旁人来家父又委实不放心,前几日我刚回弘化,恰见到了二郎,父亲便叫我跟着二郎速来将诸位接到弘化一叙,我一路心急,不曾叫二郎多做歇息,二郎辛苦了。”
    郑泽昭摆手,淡淡道:“大公子客气。”
    老太爷和郑佑诚对看一眼,葛从仪这话客套,却已把来意说明了,——要带郑家人往弘化去。
    老太爷精神一振,知道郑家之难终有可解之势,不由看了看郑泽昭,郑泽昭轻轻颔首,几人相视片刻,心照不宣。
    老太爷便点头道:“我与你父亲多年未见,自然盼望一叙。”
    葛从仪连连笑道:“是,家父也念叨好几日了。”
    几人说的投机,王氏便回去吩咐众人立即打点东西,葛从仪留了一晚,第二日等郑家众人都收拾好了方带着他们起程回弘化。
    弘化与眉县离的不甚远,一日半的路程便到了。
    瞧着葛家门前两座气派的石狮子,明玥心道自己这两个月来到过的地方真比过去十年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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