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礼整日都待在府里,虽然不知道外头到底有什么风声,但是看到陆思音这几日心绪不宁,整日胃口也不好,也问了绿英几回。只是这主仆像是有什么事瞒得厉害,只以为是他惹下的乱子,也不多想。
    “侯爷,林中丞送了消息来。”绿英将那信中内容告诉了陆思音。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言渚主张严惩陆执礼的事让太子调转了兴致,他也不再那么坚持要陆执礼受罚,林辅生的意思,那人死后,职位便空缺了出来,只要能再安插一个太子的人进去,也就相安无事了。
    “叁军保障尽系在这一职上,若再遇上一个贪官庸才,也是我做下的恶。”陆思音知道林辅生的暗示,便是叫她顺了太子的意,他倒真是谁也不得罪。
    皇帝这几日也问过她关于这职务空缺的事,她借口不熟军中事务都躲了过去,但皇帝是不信的,叫她再想几日好好拟个人选上去。
    这是皇帝在看,一番争斗之后她到底要选择站在谁的身边。
    “今日太常寺卿设宴,我看您身子不舒服要不就不必去了。”
    “太常寺卿和薛丛先生有故交,今日他要去,我便应当去。”
    知道绿英是怕她再遇上言渚,但她还要在京中叁月,一味躲着也不是法子。
    她不得不承认,京中繁华盛景无数,虽无缘得见,但这份动不动就是盛宴的事都能显出几分。薛丛跟着太常寺卿下棋去了,陆思音听闻便一直站在亭下等候,不肯挪动。
    “我看那肃远侯也是诚心,你就真不见见?”太常寺卿见她站得久了,落下一子对老友笑道。
    “倒显得我多狠心了一般,”薛丛捋了捋胡子,这熏香燃尽,她也站了小一个时辰了,他叹道,“只可惜我受人之托,是不好见她了。”
    太常寺卿也笑了笑:“那你快给人一个痛快,若是我招待不周,肃远侯府岂不是记恨上我了。”
    薛丛嗤笑一声对书童道:“你去告诉肃远侯,她要的东西,叁日之后的巳时来我住处取吧。”
    薛丛这样说,陆思音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虽仍旧疑惑他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五郎君的罪本来也不当重罚,但就是怕军功也给抹去了,若有薛丛先生言语,想来陛下也会更宽仁。”
    听绿英这样说,陆思音也点着头,突然听到一阵胡乐声问:“这是哪里来的声响?”
    “方才听下人说,太常寺卿请了京中胡人歌姬舞姬,现下正在前院。”
    她轻声应下,不准备凑这个热闹,吩咐着找个僻静地方待一会儿再请辞就是。可谁知道二人在这院子里兜兜转转却没个方向,府中的下人识得她身份便说要领路,又理所当然将她领去了前院热闹处,说是一会儿便要开宴了。
    白日里的酒喝多了也是一片狂纵之人,绿英只看到那院中乐人还奏着乐,歌姬舞姬却都坐在了一些贵人怀中。
    陆思音听到声音不对也不再上前,只躲在转角处正欲转头离开。
    “端王还真是羡煞众人了,这菱姬姑娘只愿敬您的酒,咱们的一概是不理了。”
    不知是哪个喝了酒的醉人,言语里都是艳羡的意思。
    言渚坐在案前,怀中倚着的正是那人口中的菱姬。美人生得高鼻深目,却也还有几分中原的温婉柔和,是京中正当红的歌姬。她春衫薄薄一层,扶着酒杯又给言渚灌下一杯,他也显得对她爱护,搂着她的腰肢与她肌肤相贴。
    但说到底,她在风月场中这么多年,也看得出这人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未免有些不甘,轻解开腰腹上的系带,一层薄纱也从香肩褪下。
    腰身绵软,细长的双腿蹭在他腿上,什么意味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些天他也是欲火难消,从前许多年也从未如此过,偏偏自己疏解也不畅快,面对着这样的美人却总忍不住想起那日神色凄惶的人,再没了兴致。
    他眼睛盯着对侧一个与人行着酒令的官员身上,那人是太子心腹,今日他这般举动也就是做给他看罢了。
    “王爷喝酒。”玉臂轻抬,菱姬又送了一杯到他嘴边,他也饮下,可是那杯子一移开,娇软樱唇就那样凑在了他嘴角。
    他身子一僵,本想立刻撒手将这人摔下去,可碍着如此场面也不动作,只笑着逗弄着菱姬。
    “也不知菱姬姑娘这一吻,价值几何啊?”众人调笑道。
    “侯爷。”绿英看陆思音的脸色更差了,便想带她离开,却又听到个不知好歹的狂徒言语。
    “在下倒是更想知道,肃远侯和菱姬姑娘,究竟哪一位的腰更缠人?”
    这听上去便是个完全醉了神智的人,陆思音的指甲都要嵌到门缝里了,而旁人听到这么无所顾忌之语一时也都没了声音,只剩下庭中舞乐。
    “你发疯了吗?”终于有人开了口,那人坐在言渚身侧皱眉道,“说的是什么胡话?”
    这样的场合去议论肃远侯和端王,确实是发了疯。
    那人说完这话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生怕是祸从口出赶忙尴尬笑着:“是是是,臣是疯言疯语了。”
    菱姬一直观察着言渚的神情,他眼里闪过的一分冷意确实骇人,本来以为面前的人恐要发怒,他却突然扶起她的腰身叫她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坐在自己腿上,这一拉扯惹得她轻吟了一声。
    “别的本王也不知道,但看肃远侯向来规行矩步,哪里比得上菱姬柳腰缠人。”说着他掐着身上女子的腰身,女子得了这般话也不敢造次,这男人眼里分明没有情欲,看得她胆寒更多。她眉眼怯怯扭了扭腰勉强笑着。
    这话算是躲了过去,众人也不敢再提及,才喝下一杯酒混过这局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
    “方才是有人在议论我吗?”
    陆思音冷淡着神色从转角处走出,众人皆是一怔,菱姬也分明发现言渚的神色一僵,掐她腰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众人还在猜她到底听到几分的时候,就见她由着婢女引路到了方才说出狂妄胡话的男子面前,不知何时众人眼前一道寒光,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接俯身刺在那桌案上,将桌案后的人吓得连滚带爬跪在地上。
    “在下方才不是有心的,还望肃远侯宽恕啊……”那人求饶道。
    只因此刻的陆思音双目像是嵌着寒冰,那匕首竟然一下子刺穿了桌案,就知道她此刻是真的盛怒。
    而相比与此,言渚看着那陌生的匕首,心中一沉。
    连匕首也换了。
    “若是长了只会听风言风语的耳朵,又配上一条不知好歹的舌头,割了其中一样对你才更有好处。”
    那人连声求饶,陆思音拔出了匕首站直了身子,最后脚步落在了言渚案前。
    他仍旧在喝酒,菱姬被吓得颤着手为他添上,下一刻那桌案就被陆思音给掀了惹得她往言渚怀里蹭了蹭。
    散落的桌盘发出巨大的响声,酒水倒了出来溅了言渚一身。
    “我与端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再有如此轻狂言语就休怪我犯上了。毕竟如殿下所说,我陆家的人,僭越犯上,早成了习惯。”她轻笑一声,众人都不敢再言语盯着言渚的反应。
    可直至陆思音离开,他也只是不做一词,菱姬感受到他的情绪阴沉了许多,等到陆思音走后,却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照常喝酒玩乐。
    宴席结束的时候言渚找到了乔赟怒问:“她不是去找薛丛了吗?”
    乔赟也无奈:“我一直跟着呢,谁知道突然来个人带着肃远侯东走西走的我都找不到地方了,没成想……那王爷,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气成那副样子。言渚最后冷冷看了乔赟一眼:“当初就该把你仍在西南大山里喂虎。”
    乔赟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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