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酷热散去,现下庭院中的石板仍旧是微凉的,言渚看她还睡着,走出来唤人去准备一些吃食,齐十一见他出来了便沉默着递上京中送来的消息。
    “你与她……”他也不是多事,只是二人情深作为旁观者他都看得见,但这身份……
    “且走且看。”他唯一能说的便是这句了。
    齐十一闻言倒是笑了,倒是合他的脾性,他指了指那京中消息,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留下一些饭食便离开了。
    陆思音起身的时候房间空无一人,她忍着全身的不适下地走了几步,倚在门前见到言渚坐在莲池旁,背影沉静萧索。
    他听到动静转过头,就见她一身薄衫被风吹乱,一双玉足雪白站在石板上。他起身从屋里拿来了绣鞋给她穿好:“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我找不到你。”
    醒来之后空无一人,难免心中难受。她陪着他走到莲池边,他将还温热着的粥喂她喝下。
    她肠胃本来不好,前几日奔波饿了几顿,这几天胃口就不好,吃了几口不想再吃,又是他半迫着喂了下去,空荡的胃才暖了一些。
    “你在山里都吃些什么?”一应军需都是送不到的,她也担心这些事。
    “山上东西那么多还愁找不着吃的?”他笑道,给她擦拭了嘴角的残渍,只是为了隐蔽不能生火,都是吃生冷东西,有时候也难熬。
    陆思音坐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锁着他。
    “看什么?”他握着女子温软的身体,此刻已是莲花盛放之时,池边点上的灯映照出莲花粉嫩颜色,碧叶粉花,怀中娇人,他也不禁陷在短暂的温情里。
    “你好看。”她无数次在心中描摹着他的样子,真正见了,说不上像与不像,只知道这副模样就恰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那是她喜欢倚靠的坚实胸膛,是她紧紧拥过的紧实腰身,是她眷恋的人。
    她脖子向下是薄衫遮不住的青紫红痕,她也看着她在他身上抓咬出的痕迹,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浅浅淡淡的笑却显得人明艳异常,他始终觉得她本就应该如此无拘无束,若非时势,也不必囚困十数年。
    言渚方才看了看这几日刘距的招供,也更清楚壶州城内发生的事,想来他才该后怕良多,稍有差池,面前的人也是要出事的,不由得又发力抱紧了一些。
    “疼……”压到了她腰间的青紫,不禁闷哼着。
    他将她抱起放到了池边石栏上坐着,站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二人共赏着满池的莲花清波,月辉倾泻给予一片宁静,莲花清幽的香味儿若有似无萦绕在周遭。
    “池上花都开了,你也回来了。”她喃喃着,依恋靠在他怀里。
    从前他总是走得果决,生生死死也没那么在意,现下这里有一个人,看着花开,等着他回来。被人牵挂惦念,原来是那么让人心痒难耐的事情。
    “去找宁吴的时候,不害怕吗?”他嘴唇紧贴着她白净的脖子,交颈相缠着。
    她眼中映出荡漾的清波,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敢动我,我握着他的软肋。再者……”
    她轻轻啄在他下巴上:“你还在等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刻的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郁,唯听到她的话的时候才扫去了一些,抱着她轻吻细密着,呵护一样宝物一般轻柔缱绻。
    她双脚搭在石栏下,微晃的时候绣鞋掉了一只进池子,漾出了层层涟漪,她轻声嘤咛着回应他的亲昵。
    “方才桌上的信写了什么?”她一走过来,言渚就不动声色将那东西放到一边去了。
    他停住动作,对上她探究的眼神终究还是叹了一声垂着眼沉声说:“言沧那边,出了些事情。”
    原本也只是小股叛匪,一番运作之下事情解决得也顺利,只是他急于结交那些世家,大肆宴请之时,有意攀附者中不知好歹的提起皇帝不惩戒言渚贪污、陷害大臣之事,言语之间称皇帝偏爱端王,于太子严苛,有故意挑唆之嫌。而言沧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当场呵斥,反倒在后头与那人多加来往,多有怨怼之语,有心之人便将其密报给了皇帝。
    这也就罢了,抓住叛匪后按理押送回京受审,去时皇帝特意嘱咐,宽容待人,无使民惊惧。结果言沧手底下的亲信干出了虐杀叛匪父母妻儿之举,本来压下,后来那群人日渐猖獗,在城中欺男霸女惹出了人命。说是来平叛的,现下也分不清谁堪为贼了。
    “结党,怨怼,不仁,”陆思音说出这六个字,叹了一声,如此看来太子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刘距招供,他对你下手也是太子……”再加上残杀手足。
    她不再说下去,他额头抵在她下巴上闭着眼似乎疲惫异常,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脑。
    “父皇病了。”他闷声说道。
    入夏之后总是因为暑热,皇帝身子不康健,接连几回收到太子处的消息,急火攻心便真的病倒了,来势汹汹,情状危急。
    皇帝已命人将言沧带回京城,想来是要问罪的,成年的皇子里除了一个天生腿脚残疾的叁皇子,就只剩下言渚,皇帝的身子此刻不好起来,太子又岌岌可危,形势只会复杂起来……
    但此刻眼前的人,似乎只是为了父亲生病而担忧着,她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背,听着夏夜蝉鸣,好一阵才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福祸不明,镜花水月,终究是留不住人的。
    满池的莲花映着月影,她想着,或许哪一日齐家的人想着清理池子了,会发现那只绣鞋,想起曾经有个叫容娘的女子曾住在这里。
    这是她曾是他妻子的证明。
    他们收整行装的时候,宁吴气冲冲来找过言渚一回,非要他交出那个属下不可,言渚自然挡回去了,转头问陆思音她做了什么的时候,女子平静说:“跟萧萧姑娘讲了当时他不顾她死活的事。”
    “你替她委屈上了?”言渚无奈笑着。
    “只是怕她深陷,会害了自己。”
    他笑道:“你当着他手下兄弟的面提这个,他若是敢有一怒为红颜的架势,如何对得起手底下的人?那日夜里他就暗自派人进壶州打探虚实救人了,你也不问个清楚。”
    她微楞,言渚给她擦了擦汗笑道:“罢了,让他自己说清楚去。”
    刘家此役大损,坐看西南王称大于西南安稳无益,扶植宁吴之流可暂时解困,腾出来的位置也要尽快从朝中派人顶上,不至使地方大族把控。
    孙刺史人虽胆子不大,料理事情还算井井有条,后续之事,一应奖惩都由他恒定。只是在写奏报的时候,他始终为难,不知要如何将端王侍妾记进去。
    “便当没有这个人,”陆思音先开了口,“奏报只要不至于有太大纰漏就好。”
    她转身便被言渚抱紧,她也回应着紧贴他胸膛。
    “总有一日,我要你能光明正大。”他紧锁着她,赌咒一般。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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