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第七天·谁的耳朵听得远
    余辞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经过这一番意外和清扫,时间已经不早了。
    所有囚犯都在看押下回到了自己的牢房里,每间牢房的铁门在点名完后,被依次关上。
    酆淮回到牢房里,就看到他的室友已经回来了。
    留着山羊胡的小个子男人看见酆淮回来,立马招呼了一声:“嘿!”
    酆淮挑了挑眉:“我的名字不叫嘿。”
    蒋坊嘴角一抽,干笑两声:“真是幽默……我听说你们在玫瑰园和食堂遇到的情况了,太可怕了。”
    酆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挪着有些疲惫的步伐走回床边,将自己丢进了床里。
    耳边是蒋坊精神极佳地喋喋不休:“我第一次庆幸自己被关在了严惩室里,真的,总比你们今天这一天多姿多彩的好。”
    酆淮没搭理他,闭眼休息着。
    蒋坊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说道:“虽然得接受改良版的水刑,还要被那个恶心的狱□□戳,但至少在那间狭小的严惩室里,特别有安全感。”
    走廊外巡逻的狱警走来,警告般地踢了两下铁门:“宵禁,不要说话!”
    蒋坊噤声。酆淮为终于等来的安静松开眉心。
    等到巡逻的狱警走远了,却没想到蒋坊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起来:“我听说……”
    酆淮脸色一沉。
    他打断山羊胡的话头,恶意地牵起嘴角,看向蒋坊:“安全感?”
    “啊,是啊,严惩室四四方方小小的,一眼就能看全,门窗都是锁死的,也没有镜子。”蒋坊说道。之前的怪物都是从镜子里爬出来的。
    “怪物不走门窗。镜子也不是唯一的连接渠道。”酆淮双手枕着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以为食堂里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简简单单三句话,说得山羊胡脸色瞬间白了。
    他又开始庆幸,自己在严惩室里没有遭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真是太幸运了。
    酆淮被蒋坊的碎声念叨吵得头疼,他阴恻恻地盯着上铺,哑声说道:“在死囚监狱里杀人,并不是只有那些怪物能做到。”
    “是吗?比如说呢?”蒋坊有些兴致地从上铺探出一个脑袋,以为可以和大佬探讨请教两招,直到他对上酆淮压着怒气的眼睛。
    蒋坊咽回溜到嘴边的话,做了一个噤声闭嘴的动作,悻悻地躺回床上。
    可惜他安静了没多久,忽然像是触电一样猛地坐起来:“啊,我是想说,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他话音刚落,一根铁筷倏地穿过床铺,斜斜钉入蒋坊身后的墙壁。
    蒋坊倒抽一口冷气,一声“操”就在唇齿间,气息要出不出。
    不敢出。没命出。
    什么秘密不能明早说。大佬休息最重要。
    蒋坊捂着脑袋,死死贴着床栏外围睡,在心里腹诽为什么昨天用的铁筷到现在都没被收走。
    一夜无人再扰。
    第二天,结束了晨起劳改后的一行囚犯,排着队伍等待放饭。
    蒋坊凑在酆淮身边,小声说道:“我跟你分享一个秘密啊,是我昨天在地下走廊发现的。”
    “我昨天从严惩室里出来,走过那条长廊的时候,一块地砖发烂漏了出来。”蒋坊声音里透着神秘,一双机警的小眼睛左右一看,成功引来周围其他囚犯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兔毛催促:“卖什么关子!快说!”
    “里头居然藏着一截小小的指骨!”蒋坊揭秘道。
    兔毛倒吸口气:“指骨?!”
    “看起来还很小,说不定是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孩。”蒋坊补充道。
    “这么说,地道走廊那里,不知道还埋着什么了。”边上囚犯若有所思地说道。
    蒋坊信誓旦旦地道:“原来这里不只曾是孤儿院,还是一个乱葬岗。”
    酆淮皱起眉头,难怪这里总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煞气,将那些东西滋养得如此生机勃勃。
    若是说这底下埋葬了不少人,那就解释得通了。
    兔毛小心地环顾了一圈,确认阿瑟不在周围,才小声说道:“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阿瑟每晚临睡前,都会拿出一本特别脏、特别旧的本册,摊开在自己的床前,他跪坐在床边上,闭着眼念念叨叨的。”
    兔毛是阿瑟现在的室友。
    “我原以为那是一本圣经,直到有次我靠近瞥到,才发现那像是一个点名册,年份还是上个世纪初的。”兔毛说道。
    “点名册?”蒋坊疑惑地挑起眉头。
    兔毛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就见蒋坊忽然脸色一变,隐晦地朝他摆了摆手。
    兔毛见状蓦地收住嘴。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人挺多啊,在这里排队打饭呢,还是在聊什么秘密呢?”阿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大步走来,站定在兔毛的身后,意味深长地开口。
    兔毛吓得微微哆嗦。
    边上其他囚犯三三两两地扯开话题,不一会儿便全都散开了。
    阿瑟站在原地,见人都走了,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斜眼看了看不敢抬头的兔毛,说道:“怎么我来了就不聊了?那么,是在聊我的秘密了?”
    兔毛一愣,旋即连连摇头。
    他干笑两声:“大家只是在说这里出现的奇怪事情。”
    他说完,求助般地看向蒋坊和酆淮。
    蒋坊附和地点头,干巴巴地应道:“没错。”
    “噢这样。”阿瑟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朝着面无表情的酆淮笑笑,说道,“那我倒是知道一点。有兴趣听吗?”
    蒋坊和兔毛眼巴巴地看向酆淮。
    “希望不要太无聊。”酆淮说道。
    阿瑟笑了笑,拿腔作势地端着样子道:“我想你们都知道,这处孤儿院的原址,就建在战争时期。”
    “战争期间无法处理的遗孤都被丢弃在这里。后来因为战乱,孤儿院的院长和看护不是死在流弹下,就是逃走了,也没有人再分出精力来管这边的孩子。”
    “那些孩子被丢弃、被遗忘,在漫无目标地等待祈祷希望降临中,一点点枯寂、绝望。他们被困死在这里。”阿瑟抑扬顿挫地说道。
    他装模作样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眼睛却邪恶地盯着酆淮:“直到新世纪的到来,这里被征用改建,变成了监狱,他们才被人发现,就地安葬在底下。”
    “这里既是孤儿院,也是死囚监狱,更是乱葬岗。”阿瑟放轻了声音,贴近他们耳边,然后又陡然拔高,“既是它们的乱葬岗,也是你们的乱葬岗!”
    蒋坊被吓得一个哆嗦,兔毛一张脸写满了空白,木木地看着阿瑟。
    阿瑟笑起来,很满意自己刚才那一出吓到了人。
    酆淮仍旧面无表情,像是在听一个蹩脚的故事。
    “乱葬岗中的亡魂,开始了属于它们的狂欢和复仇。”阿瑟的声音又回到了轻柔的音量,微笑着却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用血腥和恐怖,向这个世界宣泄它们遭遇的不公和悲惨。”
    蒋坊咽了咽口水,听出这是故事结束的尾音,于是开口说道:“所以之前那些怪物,都是曾经这里的孤儿?”
    “怪物?”阿瑟反问,“如果是我,我不会称它们是怪物。它们是这里的主人,是主宰者,也是奇迹本身。”
    “奇迹?”蒋坊疑惑。
    “跨越世纪和战火,从死亡中涅槃,这不是奇迹是什么?”阿瑟看向蒋坊。
    蒋坊噎了噎,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反驳的话,似乎没毛病。
    “那么。”酆淮忽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过来,看着面前这个苍白瘦弱的男人。
    “唐杰明的死和碎尸,也是孤儿院的亡魂所作?原因呢?”
    阿瑟看着酆淮,并没有直接回答:“如果是主人不欢迎的客人,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酆淮冷眼看着他,嘲讽地一笑:“如果那些东西是这里的主人,那么昨晚劈下的那道雷,想必是天道了。”
    阿瑟脸色蓦地一沉,阴森森地看着酆淮。
    蒋坊嗅出两人之间的□□味,连忙拉了拉酆淮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算了算了,狱警看过来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酆淮环顾四周,就见站在四个角落里的狱警都在打量他们这边,并抬脚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就在这时候,狱警腰间别的对讲机突然“沙沙”作响起来,几个狱警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拿起对讲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就像是强烈的电流干扰噪音,平平无奇。
    可那几个狱警双眼却忽然变得呆滞,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木头人一样诡异得安静又沉默。
    “他们在干嘛?”蒋坊小声问酆淮。
    酆淮微微皱眉,目光落在那几人腰间不断作响的对讲机上。
    几个狱警又有了动作,他们不约而同地拿出口袋里的钢笔,拔开笔帽,动作僵硬却整齐。
    狱警的眼里露出深刻的恐惧来,这让蒋坊几人更加疑惑。
    “怎么回事?他们在怕什么……”
    蒋坊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头狱警们动作迟缓地纷纷抬起手臂,下一秒,恶狠狠地将钢笔头的尖端插进自己的耳朵里!
    “啊啊啊——!”
    吃痛地惨叫声在空间里炸-开,那几个狱警一边惨叫,一边却不受控制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将笔尖捅进自己的耳朵里。
    蒋坊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幕,说不出的诡异和毛骨悚然。
    腰间对讲机的电流声在惨叫声中,不知不觉被调到最大。
    “沙沙……吱……沙沙……”
    “沙沙……谁的耳朵短,莉莉的耳朵短……”
    “谁的耳朵尖,小明的耳朵尖……”
    “谁的耳朵听得远,院长的耳朵听得远……”
    “二十六只耳朵,嘻嘻,都没啦!”
    “沙沙……吱……沙沙……”
    对讲机里,逐渐听清了小孩们传唱着改编的童谣。
    清脆尖锐的嬉笑声刺痛着他们绷紧的神经,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古怪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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