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烛方回过神来,反过去牵住荧惑走在前面:“走,师兄给你买糖人。”
    荧惑笑了笑,乖乖地跟上烛方的脚步。
    他们站在摊位前,荧惑指着转盘上的凤凰道:“我要这个,师兄帮我转一个好不好?”
    “没问题,等着啊,看师兄给你转个凤凰。”
    话虽如此,烛方的心底却没多大把握。要知道上回在终北逛灯会的时候,他转了好几次都没转出来。
    一定要转到凤凰、一定要……
    烛方嘴里默念着,眼一闭再睁开,目光定定地看着落在凤凰图案上的转针,整个人仿佛做梦般不真实。
    他竟一次就转到了凤凰!
    明明是件很高兴的事,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
    空气中飘着甜甜的香味,糖人师傅的动作很熟练,两三下便做好了。
    荧惑轻轻咬了口凤凰糖人,眼睛笑得弯起来:“谢谢师兄,好甜。”
    面前的笑容明亮又清澈,就像一束温煦日光蓦然洒落人间。
    烛方也笑了下,想说的话到了嘴边默默吞了下去。
    今天的荧惑太乖巧了。
    两人并肩在街上闲逛着,偶尔碰到几个打招呼的师弟。这期间荧惑的脸上一直带着笑,让他往西便绝不往东,听话得很。
    便在快要走到街尾的时候,荧惑猝不及防出声叫住他:“师兄。”
    烛方没敢直视那双眼睛,只瞥了眼他手中吃完的凤凰糖人,勉强掀了下唇角:“还想要什么?师兄都给你买。”
    “已经够了。”荧惑依然笑着:“我可以和师兄抱一会儿吗?”
    “嗯。”
    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喧嚣声自耳畔逐渐远去,整个世界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师兄会想我吗?’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会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好像做了一场梦。
    忽然,烛方听到有人在唤他烛烛。
    他慢慢松开怀抱,看着眼前人的血眸,知道唤他的人是重台。
    第一次听见重台这个名字是在很多年前,那时烛方为完成反派任务早已暗中同魔域勾结。同年的三宗剑会上,他故意输在观溟剑下,让观溟获得前往仙域闭关的资格。
    这之后的两年里,观溟去了仙域不在宗内,而烛方的反派任务也相当顺利。
    某次与魔域接头的任务中,烛方意外掉入了乘雾为试探他设计的幻境,同样进去的人还有观溟。观溟是易容进去的,许是提前闭关结束,不想被烛方发现自己。但他没想到的是,烛方早就把他认出来了,只是没当面拆穿而已。
    幻境中,观溟屡屡冲在前面猎杀妖兽,只身挡下所有危险,这些烛方都看在眼里。只不过烛方并不知道,那时的观溟早已是情根深种。
    他们在幻境里夜扑萤火恣意畅聊,甚至为破幻象被迫拜堂成亲,你作夫君我为夫郎。出了幻境却又是大路朝天各不相干,美梦终为泡沫幻影。
    出去后烛方并未拆穿观溟,只拉勾让他许诺不准泄露幻境内发生的所有,然后再故意问他姓名。他还记得当时观溟一脸慌张,望着客栈楼下的一池荷花,怕被识出身份吞吞吐吐地说他的名字唤做重台。
    重台莲,因花开后自莲房内又生花,由此得了这个名字。
    于观溟而言,重台又何尝不是如此。
    “烛烛?”重台的声音将烛方拉回现实,询问声异常温柔:“烛烛可是饿了?”
    “有一点。”
    “那我带烛烛去吃饭。”
    “好!”烛方笑着应下,一如往日般活泼:“我要吃酥炸茄盒红烧肉八珍豆腐叫花鸡!”
    他们去了之前去过的那家酒楼,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店小二点上一大桌饭菜。
    暖风微醺,帘旌招摇,酒楼外更是人来人往。
    饭刚吃到一半,重台中途起身说出去一下。烛方听见外面的叫卖声,猜想重台是要给他买东西,乖乖地坐在原位等着。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烛方还没见到重台回来,于是起身打算去外面看看。谁知门刚打开,便险些同重台撞了个满怀。
    重台正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提着点心盒子站在门口,进门时还不忘扶一下烛方,担心他被自己撞着。
    烛方扫了糖葫芦一眼,心头跟裹了蜜似的:“这是给我买的?”
    “嗯。”
    烛方没直接把糖葫芦送进嘴里,转而看向点心盒子:“这里面又是什么?”
    重台走到桌前放好,当着烛方的面慢慢打开。只见盒子里躺着一个个小巧精致的糕点,像极了朵朵盛放的荷花。
    “是荷花酥!”烛方眼睛微亮:“都是你刚才去买的?”
    重台点点头:“烛烛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重台静静地看着他的唇,睫毛一眨也不眨。
    烛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重台正离他越来越近。他顿了顿,缓缓闭上双目,对方的手不一会儿便落在了他的腰间。
    屏风阻去了外面的喧杂,雅间内针落可闻。
    过了许久也没等来重台的吻,烛方慢慢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一双深邃的眸子,带着雪一样的澄澈。
    烛方试着轻轻喊道:“观溟。”
    “嗯。”观溟朝那盒荷花酥看了眼:“他们都出来过了?”
    “出来过。”烛方眉梢往下一挑,示意观溟把手松开:“也都走了。”
    “师兄舍不得?”
    “没……!”话还没说完,唇便被吻住了。
    日光穿窗而入,重叠的阴影映在地面。
    直到桌上的饭菜快要凉了,烛方才缓了口气,整张脸变得绯红。他们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两人都吻得有些忘情。
    出酒楼时天色渐晚,余晖将屋瓦染成昏黄。热闹并未因此退去,两边的街灯接连亮了起来,流光溢彩。
    二人携手吹着晚风沿街直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街尾。不少伴侣从身旁经过,去的方向霍然便是小巷尽头的那棵姻缘树。
    “我们也去看看。”说完,观溟牵着烛方走在前面。
    “等等!”烛方想起之前他和重台一起写的姻缘牌,连忙拉住他:“这里离秦楼月不远,我们去泡温泉怎么样?”
    “好。”观溟笑了一下:“看完就去。”
    “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烛方没能拉住观溟,反被他带到了姻缘树下。
    糟了,观溟又要吃醋了!
    烛方本望着别处,见身边人好一会儿都没动静,这才慢慢扭过头来。他顺着观溟的视线看去,两枚姻缘牌被红线紧紧系在一起,一枚写着他的名字,另一枚却写着观溟。
    烛方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揉了揉眼。
    这应该不是观溟做的手脚。
    可这名字……
    “此生共白首,永世不分离。”观溟并不知道烛方在想什么,喃喃念了一遍之后侧眸看向身侧:“日后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师兄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烛方眼珠一转,推着观溟便往巷外走:“你先过去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观溟也没多问,果真听话地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烛方边走边往回看,直到寻见了姻缘树下的白发老者才收回眼,问他:“您知道那对姻缘牌是怎么回事吗?为何上面有个名字变了?”
    “公子原来找我问这个。”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着望向等候在不远处的观溟:“咯,便是同你一路的那位白衣公子找我换的。”
    “他?”烛方微微一怔:“什么时候?”
    “今日午后。”
    今日午后……是重台……
    烛方愣愣地抽回神,向白发老者道了声多谢。
    他不由地抬头望了一眼,夜色下,满树姻缘牌飘曳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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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清晨时分的灵山宗,朝霞拨开朦胧云雾,曦光似一缕缕金线穿入窗棂。
    烛方躺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抱着被子百无聊赖地盯着房门的方向。
    观溟怎么还没回来?
    昨晚二人折腾了大半夜,临近黎明才去沐浴更衣。
    烛方因此发现自己得了个毛病,明明浑身累得不行,但若是观溟不在身边,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自己好像对他更为依赖了。
    这么想着,烛方不自觉地笑了笑,视线一收落在床头的矮桌上。上面放着观溟的乾坤袋,他用手指轻轻一勾,袋子随即飞到了他的怀里。
    烛方打开来看了看,本想从里面寻点儿零嘴填肚子,最后却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许是乾坤袋的缘故,存放在里面的东西和刚放进去时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什么咬了一口的荷花酥、只剩一半的麻酱烧饼,甚至还有之前在灯会上买的兔子灯……
    每一件都是烛方随手送出去的,却被观溟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他不由记起乘坐去北荒的楼船时,观溟说他忘了把乾坤袋带上,想来是害怕被他发现这里面的东西。
    烛方看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把乾坤袋放回原位,房门吱嘎一声被观溟推开了。
    被当场撞见的烛方勾着乾坤袋的绳子晃了晃,看着他明知故问:“这些留着做什么?舍不得扔?”
    “师兄送的东西都舍不得。”观溟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然后端着酒酿圆子走到床前,声音一改往日的冰冷,温声道:“不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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