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谨白一把揪住对方衣襟,拽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我好得很,你别总在这里碍眼。”
    阿五:“可是你那身伤……”
    俞谨白:“再废话,爷也照样给你打一身出来。”说罢,松了手。
    阿五吓得连忙退后几步,再不吭声了。
    俞谨白一阵烦躁,他很不习惯走到哪里都有这两个跟屁虫紧紧跟着。
    眼看着阿五退了,俞谨白又扫了阿四一眼,阿四讪讪后退,又赔笑道:“却不知是哪个姑娘在想念爷呢?”
    俞谨白仰天想了一回,道:“大概是育婴堂那帮孩子吧。”
    阿五惊问:“爷,您不会……还要去育婴堂吧?那姓张……可是张老先生他……”
    “他今天肯定不会在。”
    阿四:“可是爷,你的伤真不要紧吗?瞧着那么吓人……而且夫人交代了……”
    “都说了,我好得很!你见过重伤的人这么精神十足的听你废话吗?”
    阿四、阿五瞧瞧俞谨白那青竹一般挺拔的站姿,都不再说话了。这位小爷也真是奇了,好端端打了一场架,一点事没有,反倒让育婴堂的张老先生揍出一身伤来。可他怎么还这么惦记那个育婴堂啊?
    说起这身伤,俞谨白自己也是怪郁闷。他那日在詹家拳馆神气完了,带着一帮小崽子回了育婴堂,就看到张老先生黑着一张脸在等他。
    很快,詹世淳押着弟子们来赔不是了,当着育婴堂所有孩子的面,手持紫檀木板子,亲自挨个过去打通堂。从大弟子到新入门的小弟子,各个挨了二三十板。詹世淳什么手劲儿啊,那一通板子下来,育婴堂的孩子都不忍心看了。
    詹师父一番赔礼道歉,算是给足了张老先生面子。可是詹家拳馆的面子还没找回来呢,俞谨白估摸着吧……也找不回来了。
    张老先生便道:“小孩子打架便是犯错。詹师父高风亮节,我老头子也不好姑息自家孩子。”然后,就盯着俞谨白看。
    其实根本不用老头子盯着瞧。
    这话一出,俞谨白一点都不怀疑,张老先生要揍的人是他。从小到大,育婴堂来来回回那么多孩子,除了他之外,各个都是老爷子的命根子。不揍他揍谁啊!
    再说,去詹家拳馆闹事的是他。他砸完场子,若是神气活现的拍拍屁股走了,詹家拳馆的弟子心中愤懑,万一日后再暗地里找育婴堂的麻烦,让育婴堂的孩子吃那有苦说不出的暗亏怎么办?不揍他,没办法平人家的气呀。
    何况,张老先生和詹世淳几十年的交情,虽不说多深吧,好歹在白龙镇上也是和平共处这么些年。结果,被他一次就给砸完了。
    于是,俞谨白自己脱了外衣,乖乖趴到长条凳上,给张老先生揍了一顿。
    挨揍时已经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那感觉,就一个字——疼!
    老爷子真是个实在人呀,那么大年纪了,还使足了力气教训他,也不怕把自己累出病来。待想起老爷子打人的工具————手里常拄着的那根沉香木拐杖,还是他孝敬的,俞谨白就觉得吧,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好端端的,他送这玩意儿给老爷子干什么呀!
    眼看着老爷子气力不济,气喘吁吁了,詹世淳才上前来,将老头儿拦了,让他消消气,别再打了。
    待詹世淳带着一众弟子走了,张老先生便气势如雷的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蛋。
    彼时,俞谨白连站着都很勉强,觉得这老爷子真是越来越冷血无情了。
    “总得让我先养两天伤再走吧?”
    “不行,给我滚,立刻滚,马上滚,别再让我瞧见你。从小到大,尽给我惹事。没有一天让人省心!”张老先生指着他,唾沫星子乱飞,宽大的袍袖乱挥。骂完了,老爷子手一背,气哼哼往自己屋里去了。
    正好阿四阿五来接他,说是下午夫人要来,着他赶紧回去。又幸好他二人是赶了车来的,于是,他就滚了。
    待回到这座宅子后,阿四阿五就开始抓狂了。
    他们把这位爷照顾出一身伤来,给夫人知道那还了得。那身上,从后背到大腿,横亘着二十多条被沉香木拐杖砸出来的又肿又硬的僵痕。
    刚上完药,夫人便气势汹汹杀来了,一把揪住俞谨白的耳朵,将他从床上拖下来,中气十足的骂道:“你这个小孽障,一战成名呀,真是好大的出息。才多大一会工夫,满京里的练家子都在打听你呢!你干什么不好,你去砸詹世淳的武馆?我告诉你,这几个月不许出门,就在这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人家忘了‘俞谨白’三个字,才许出去。”
    待发现俞谨白那一身杖伤后,夫人大怒,卷起袖子就要去育婴堂找晦气:“姓张的糟老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打我的人!俞谨白,你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这么大的亏你都肯吃!你肯老娘不肯,我非打上门去……”
    震怒的夫人无人敢接近,宅子里的下人悄悄后退了好些。俞谨白好说歹说、生拉硬拽,才算劝住了夫人。
    夫人又指着阿四阿五骂了一番,着他二人好生伺候着,若再把俞谨白伺候伤了,仔细那身皮。完事了,这才气哼哼走了。大约是看俞谨白受了伤,连想让他办的事都没交代。
    反倒是这小爷自己……很神奇呀!在床上养了大半天工夫,就生龙活虎的出了宅子四处溜达去了。什么“这几个月不许出门”“闭门思过”,在他听来,大约全是放屁!
    阿四阿五紧紧跟在后头伺候着。“爷,这月黑风高的,你去哪?”这身子骨也真是太强健了,让人叹为观止啊!
    “胡扯,天上那么大的月亮呢。再吵,小爷换你去床上趴着。”
    溜达着溜达着,俞大爷便发现了新鲜事:“我先前还抱怨那宅子地段荒凉。如今才发现,这地段真好,距离那鱼塘也没多远!斜着从地里穿过去,也就十几里地呀。你们俩不许跟着,我要去舒展下筋骨。”
    你老这不是一直在舒展筋骨吗?阿四阿五刚腹诽完,一个晃神,他就不见了。
    俞谨白这一走,第二天天亮才回来,也不知整整一晚上干什么去了。
    阿四阿五心下惴惴,生怕这位新主子又去惹了事,到时候夫人肯定是要拿他们两个问罪的。
    幸好俞谨白只是带着几分倦色,进了屋,老老实实歇息去了。
    可阿四阿五还是不放心,总觉得这位小爷肯定又去干了什么夫人严令不许做的事。两个人围在床头前缠磨了大半天,想把话套出来。差点没把俞谨白烦死。
    如今夫人传命下来,要他们在这里赈济灾民,阿四阿五这才安排了宅子里的其他人手下去,发放玉米种。
    赈济灾民的事办得很顺利,唯一让阿四阿五不放心的,就是俞谨白大爷了。
    这位爷今儿个一大清早,又恢复了生气,神气活现的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枪法,震得满院子落叶缤纷、乱红如雨。打完了,这会子又擦起枪尖来。
    好身板呀,就是禁得起折腾!
    可是现在听着这位爷的话,他他他……他又想离开这座宅子了,听那意思,是想去育婴堂。夫人的命令,明明是禁足几个月,是几个月,不是几个时辰,也不是几天!
    阿四阿五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时候,一只灰鸽子扑棱着翅膀,从宅子上空飞过。
    那只鸟一飞过来,阿四阿五就觉得准没好事。
    果然,俞谨白面上一喜,不等那鸽子落下,便将手里的枪尖一丢,脚尖一踩石凳,拧个旋子,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竟比院墙还高,轻巧巧抓了鸽子,身子稳稳落地。
    阿四阿五刚在心里为这身手喝了一声彩,便回过劲儿来,开始哀嚎了。
    阿四:“爷,夫人说了,再不许你和那边来往,这信鸽看到一只就要射死一只。”
    俞谨白左手食指轻轻叩着石桌,右手伸出来,鸽子乖乖立在他掌心里,唇角轻勾,似笑非笑,眼底却透着淡淡威胁之意:“来,射一个试试。”
    阿四默默低头。真射死了,俞大爷还不跟他玩命呀!
    阿五哭丧着脸:“爷,咱能不这样吗?夫人会怪罪的,夫人说了,再看不住你,就要扒我们做奴才的皮呀!”
    “又不是扒我的皮!”俞谨白的回答十分冷血。
    抽出了鸽子腿上的信笺,一松手,任由鸽子天高海阔的飞了去。
    粗粗扫过信笺上的字,俞谨白的脸色忽然大变。嬉笑之态尽去,反倒说不出的凝重、锐利,整个人仿佛名剑出鞘一般,锋芒四射。
    俞谨白收好信笺,向着大门的方向大步而行:“爷有事出去几天,你们看好家。”
    阿四阿五忙去追赶。
    “爷,夫人会生气的。”
    一句话喊完,俞大爷又看不见了。
    阿四阿五几乎要抱头痛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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