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搁置在纯黑的大理石台面上,玻璃杯外侧的冰珠挂不住,沿着杯壁滑下几滴。
    身姿颀长的男人立在吧台后,两手撑着台面,姿态懒散。
    虽然杯里的威士忌倒好许久,但他似乎没有喝的打算。
    “斐哥,你还不发声明出去?”付卓阳歪歪斜斜的坐在前方的皮沙发那,将视线从电视机调转去看现在吧台后的人。
    纪斐没答话,目光注视着智能电视上暂停的画面。
    那被刻意停留在他跟南佳年出机场的画面。
    两个人的脸都很清楚,她脸上淡淡的笑更清楚。
    他深邃的眉目闪过一瞬间的柔和,不只柔和,好像还有些愉悦。
    只听他模棱两可道:“拍的挺好。”
    坐在前方的付卓阳跟见了鬼似的坐直身体,“你不是吧?”
    纪斐表情没多大变化,只是看向付卓阳的目光,没有看电视上的照片温和。
    他没理对方的惊讶,不耐烦的反问:“你来有事?”
    付卓阳见他干脆避开话题,反倒来了兴致。
    “没事做来找你打球嘛,老郑他们也有空,今天可以打全场。”他边说边拿出手机上网,叁心二意的在那翻啊翻的。
    “要打自己去打,我看起来很闲?”
    纪斐直起身,缓步往房间的方向走。
    “是是是,你斐哥是大忙人,有时间接美女的机,没时间跟兄弟打球。”付卓阳阴阳怪气一通,余光见要进房间的人,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他古怪兮兮的憋个坏笑,没追着人揶揄,而是专注用手机在那查找些什么。
    纪斐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见付卓阳仍坐在沙发那。
    “我今天有事,没空陪你们打……”
    送客的话没说完,付卓阳突然扬声打断他:“Kristen  Nan,中文名南佳年,优秀青年画家,长年旅居加拿大,年龄23岁。”
    “其画作《夏》曾获加拿大画家联合会18年艺术大赛一等奖、多伦多艺术协会大赛金奖,以及法国圆形艺术基金艺术家第一名等多项奖项。除此之外,她19年的大幅画作《沉睡》,获得法国皇家艺术学院艺术大赛金奖,之后该画作被匿名富商重金买下私藏。”
    他一边念查到的资料,一边起身走到纪斐跟前,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又漂亮又有才华,怪不得连我们斐哥都……”
    纪斐一个眼刀横过去,他立马识相的闭上嘴,不过面上始终神情戏谑。
    “话那么多,要不下周一长洲度假区的开业仪式你去主持?”
    他扣好腕表,从玄关置物台上拿了车钥匙就要出门。
    “你可饶了我吧。”付卓阳紧跟其后,识趣的转移话题,“不过你真不去打球啊?我说今天人够打全场,庄驰特地空了个场馆留给我们呢。”
    正迈着脚步进电梯的男人微顿,“庄驰要去?”
    付卓阳点头:“他说中午陪人吃个饭,完了就过来凑局。”
    电梯门关上,男人的脸倒映在上头,只见他无甚表情的开口,“这样啊。”
    “所以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不去。”
    “……”
    “那你出门干嘛?别告诉我去公司啊,我可是特地问了你的秘书,他说你今天上午没行程我才来找你的。”
    电梯直接停在负一楼地库,纪斐踏出去的同时说了句:“卖房子。”
    *
    南佳年去前台办了续房事宜,才出酒店去打车。
    今早下了阵雨,路面上都是湿的,气温也有些凉。她裹紧了针织开衫,在路边等了好一阵才打到车。
    “师傅,麻烦去滨江二路179号。”
    听她报这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你是说滨真路吧?”
    “嗯?”南佳年不明所以。
    “姑娘你不知道啊,滨江二路好几年前就改了名,现在叫滨真路。”出租车司机见她穿得少,好心的打开暖气,“前几年柳明区做规划,滨江路一带开发成商业区,有好几条路都改名了。”
    南佳年显然是不知道这个的,好在区名没改,她点头道:“好,那麻烦您去滨真路吧。”
    她说完便觉得有些怅然。
    五年时间,可以带走的东西太多了。连曾经最熟悉的地方改名了,她都不知道。
    雨天容易堵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比跟人约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她来的地方曾经叫滨江二路,顾名思义,这里是临江的。
    可附近变化太大了,路变宽房子变高,车也多得要命。好在临江一面的建筑仍有叁四层高的矮建筑,但都建造得很现代化。
    一路走过去,几乎都是江边小酒馆或者咖啡厅,都装潢的别具一格。
    好在,179号仍旧独立在那,除了装修不一样,房子外观无甚变化。
    叁层高的房子,一楼门口处挂着刻意做成中国风的牌匾,只一个字。
    茶。
    行云流水的行书,很有风韵。
    这是一间中式茶馆,中国风的装潢,中国风的桌椅。越靠近门口,就越能闻到清新的茶香。
    她在茶字下立了足足有叁分钟,直到内里的服务生出来帮她打开玻璃门。
    “女士,您要进来吗?”
    里头服务生的制服也是素雅的旗袍,盘着头,描细眉。乍一看,温婉的很。
    南佳年回过神,惊觉自己有些近乡情怯。
    见她仍在发呆,服务生难免又问:“女士?”
    “啊?噢,对。”南佳年总算迈开步子进去,同对方错身时说了句,“麻烦了。”
    “您客气,您看是要坐包间还是楼下的散座?”
    想来是因为时间还早,店里没什么客人,服务生也问的仔细些。
    可惜南佳年不是来喝茶的,她笑着跟对方讲:“你们这不是要盘出去吗,我跟你们老板约好到这来谈。”
    那服务生这才恍然,“是南小姐是吗?您跟我来。”
    她说着引南佳年往二楼走。
    楼梯转上去就是一个长廊,尽头的墙面挂着水墨画,两边都是敞开门的包间。
    上了楼服务生便停下,她往走廊尽头一指,“您过去吧,就在最里头右侧那间。”
    南佳年听完朝她点点头,“好的,有劳。”
    这栋楼她幼时几乎天天来,现下走过的长廊也走过无数次。
    这里其实没太大变化,她一路走过去只觉得越来越熟悉。
    尽头右侧的包间门半掩着,隐约能听到里头有人在倒茶。她屏息轻敲两下门扉,还没开口,门从里拉开。
    门内站着的人身姿挺拔,面部轮廓如刀削般利落,他穿着深色的长风衣,逆着光,好看到令人目眩。
    南佳年心跳漏了好几拍,微微睁大了眼开口:“纪……纪斐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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