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临行前,她说了什么?还真以为是密不透风吗?
    该死的女人,是从何处听到飞燕乃是白露山诸葛书生的事情?竟是将这隐情告知了他的大哥,更是将一名识得白露山诸葛书生的头目引见给了太子,让他一同返京,策划着要密告自己勾结白露山余孽,在北疆私自密谋,纵容着白露山势力壮大图谋不轨……
    好毒的一条计策啊!竟是要置他霍尊霆欺君罔上的死罪!
    早在几日前,那程无双便已经将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的折子递了上去,直言他骁王宠妾灭妻,当着太子的面被他一脚踹成了重伤,伤心之余,只想请皇上做主,与他和离。
    这折子可不是直接面呈到皇上面前的,而是一路经了御史府院,闹得众人皆知后,再转呈于皇上的。
    天子亲自指定的婚配,哪里是那么容易和离?而太子如果真是听他之言,向皇上告知了尉迟飞燕的白露山出身,在这个众人参奏的风口浪尖,父皇是绝不会相信的。
    笑话,大齐最骁勇的骁王若是要起兵闹事,还用得着勾结前朝的余孽?
    可是父皇不信归不信,却是大可借着这个借口拿办了他的燕儿。
    一则,是要给大齐的女将军程无双几分薄面,毕竟因着妾身而脚踹正妻在众位臣子的面前是好说不好听的。
    二则,也是借了这个机会,给他骁王一个下马威——你老子的话,若是不听,便是连心爱的女子也是保不住的!
    于是她程无双扫了眼中之钉,更是借此机会稳固了在王府里正妃的地位,便是要他霍尊霆可以不爱她,但是不能不敬她。
    这么一路想来,骁王倒是有几分佩服这位程将军了。如此的工于心计,招招都是要人命的毒招,若是将这些个心眼俱是用来排兵布阵,还真是说不定比他的燕儿还要强上几分……可惜都是用来做这些个旁门左道了!
    这样的女子……她也是该是时候……
    想到这,骁王慢慢收起满脸的杀气,翻身上马,疾驰出了矮山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桩桩一件件最后都是要弄得明明白白!
    彼时,白露山的宣鸣最近也是觉察到了大齐与胡戎两边风平浪静,有议和的迹象,于是便暗自涌动,挑唆着两边的事端。现在唯有加紧议和,腾出手来再灭了白露山贼心不死的余孽。
    若是想要胡戎变得安生便是要给他们一线生机。骁王查遍了地图。虽然同往大齐的边境更加便捷,但是只要胡戎肯迁徙到尹连山以北的地区,那里水源广布,更适合繁衍游牧,但是因着尹连山地势险峻无路,不易于迁徙,胡戎自然是就近而舍远,频繁进犯大齐边境,妄想获得丰沃肥美的土地。
    飞燕当初听了骁王的分析,沉吟良久,问道:“为何不开凿山路,使尹连山往来便利,这样一来,胡戎北迁,边境自然也就可以恢复太平了。”
    这样的思路倒是给了骁王一些灵感,他给京城的工部修书,询问修路的可行性。同时也准备定下议和的日子。
    可就在这时,胡戎的内部发生的变故。犬哈公主遇袭,身受重伤!
    原来犬哈公主遇袭。胡戎分支众多,而势力最大的有五支,一支是犬哈公主这支,还有一支是犬哈公主的叔父统帅的狄萩部落。犬哈公主的叔父希望他的儿子迎娶犬哈,来个亲上加亲。要知道胡戎不似中原风气,同姓通婚,甚至兄妹通婚的比比皆是,都是值得族人称道的佳话,因为这意味着一家人不必分割财产,马牛羊与帐篷俱是在一处。
    犬哈公主的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死后他儿子就可以统领两支,实力强过其它三支,成为胡戎的共主。
    犬哈公主的嗜好是收集美男,而他这位堂兄肥头大耳,又矮又胖,远看活像个黑皮长须的番薯,自然是万万入不了犬哈公主的眼。犬哈公主不但拒绝了叔父的提婚,还将使者扒光了衣服,削去了鼻子,赶出犬哈部落。
    在胡戎,这便是奇耻大辱了。于是,他的堂哥葛哈趁着犬哈新败之际,悄悄带着部落人马赶到附近,偷袭了犬哈部落。
    犬哈部落被骁王连番大败后损失惨重,士气低落,面对锐气正盛的狄萩部落抵抗不住,四散奔逃,犬哈公主则被狄萩紧紧追赶。
    骁王沉思片刻,命令肖青帅着一支精锐营救犬哈公主。
    在探马的指引下,肖青率军疾驰了半夜,天色将明时赶到了一处山谷,犬哈公主正被围困在里面。
    肖青命士兵给战马喂草,吃下干粮,休息了一个时辰,待精力尽复后,突然从狄萩的后面杀出。
    围困的犬哈部落见有救兵,从山谷里反杀出来。狄萩部落经过一夜的追逐和交战,本就人困马乏,如何敌得过骁王这支虎狼之师,坚持了片刻后就溃散而去。
    肖青带兵追杀了一阵,方才收兵。却发现犬哈公主腹部中了一箭。他连忙将公主拽上了马,揽着她一起回了齐军大营。
    依着众位将士的意思,这蛮族的婆娘倒是不用救,直接扒了衣服,吊死在大营便好了,可是骁王沉吟了一会,下令军医一定要救下这蛮族公主。
    第162章
    幸好那一箭并没有伤及要害,等到犬哈公主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大齐的军营里也是一惊。
    她只记得自己被一支流箭射中,就在坠马的那一刻,一个年轻的大齐将军一把将她揽住……犬哈的大眼下一刻一下便看到了正走入营帐的肖青。
    只那一瞬间,蛮族公主的一双大眼便是不再停转了,直直望向了人高马大的肖青将军。
    虽然这男子并没有骁王的俊美与那白露山“军师”阴柔之美,可是她现在还是清楚地记得他一把将自己揽入怀里时,那宽阔有力的胸膛,还有及时招架出侵袭而来的敌军的英姿……这样一番生死之劫后,肖青那中原男子典型的健美挺鼻,看上去便有俊帅了足足十分。
    虽然是刚刚情形,可是犬哈还是哑着嗓子,扬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若是有骁王或者飞燕在,一定会叮嘱着这位大齐良将,有些女子的话,是万万搭不得腔的……可惜此间医帐无这高瞻远瞩之人,“肖青”二字便是这般掷地有声地砸进了犬哈公主的耳朵。
    犬哈公主倒在床榻上低声重复了一遍,便微微笑道:“好,我记下了!”
    那平日里骁勇彪悍不亚于男子的蛮族公主,因着失血过多此时瘫软在了病榻上,那微微的一笑,倒是平添了花儿在风中轻摆之感,倒是让肖青微微一晃神,便是微一抱拳:“还请公主多加养伤,骁王过两日要与公主面议议和之事,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犬哈公主依然在笑,发白的嘴唇里微微露出了尖尖的犬牙,闪着犀利的寒光,暴露出这到底是拥有狼的野性的草原女子:“眼下我最关心的不是议和,而是骁王可有诚意助犬哈一臂之力,整顿下胡戎内部的叛党?”
    胡戎经此一战,内斗损耗实力大伤。
    那犬哈毕竟要替自己部族的民众考量,不能一味的穷兵黩武,之前趁着大齐天灾,便是铤而走险进犯边境,可是如今与骁王率领的齐军交手了几次,却是隐隐感到了敌手的骁勇难缠,自然也是心内知道占不得什么便宜的。但是如果能联合骁王巩固自己在漠北胡戎部族的地位,同时在借机谈判扩充疆土,便是再好不过的的,若是说犬哈先前好有疑虑的话,现在已经全无顾忌了。
    可是骁王那一边,心内也是转起了别的主意。骁王原本打算先助胡戎迁徙别处,现在却有了一个更好的去处——白露山。
    这样已经准备发往工部的折子就可以撤掉了,而且也可以同化胡戎,为日后实施以夷制夷做了后手。
    召见犬哈公主那日,骁王高坐在帅帐的王座之上,顶盔掼甲的将军们,一个个威武地站立在两旁,紧盯着门口的女子。肃穆萧杀的气氛中,一道道或探究或鄙夷或审视的眼神注视下,胆子小的怕是早就腿肚子转筋了。
    犬哈公主虽然箭伤未愈,却是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骁王的帅帐,看起来没有一丝部落败亡的颓败和彷徨。
    扫视了两边将军一眼,又将目光停留在一身戎装甚是威武的肖青的脸上一会,最后把目光投射到王座上的骁王,语带轻佻地说道:“数年前,初识骁王,几乎惊为天人,但也发现跟随者俱是姿色平庸之辈。今次再见骁王,虽然骁王风采依旧如昔,可这账内之人却是在美貌上大大增色了几分。”
    这话却是让两旁的将军们立刻瞪圆了双眼,因着不知道这犬哈公主调戏的是哪一个,有几个便忍不住低声怒骂起来。
    骁王冷冷地瞧了一眼那几个将军,他们立时闭口不语。
    今日双方相商联合之事,骁王特意摆出这个阵势便是要她知道如今的情势非她所能主导,打压下她的气焰,免得她那胡戎贪财的本性发作,在那胡搅蛮缠,一味争夺利益。见她又是犯了调戏美男的癖好,也懒得跟她搅合,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犬哈公主,今日召你来便是商量一起攻打白露山之事。
    犬哈公主深知胡戎部落现在真的到了生死关头,败给骁王还没什么关系,大不了他们退回去便是。但是败给了同族的狄萩,不但从此失了世居的部落之地,更会被狄萩吞并,现在唯一的援兵就是骁王了,所以她便趁机也是要顺坡下驴,只是到了争取部落利益之时,她也是毫不手软。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终于达成协议,胡戎帮助骁王攻打白露山,而骁王将白露山送给胡戎做安身之所。
    出了营帐的时候,那窦勇倒是跟肖青挤眉弄眼了:“行啊!肖老弟,倒是不用去南疆的伯夷族当女婿了,这北方的小娘们也是够味,方才进账的时候怎么总是跟你挤眉弄眼的?说!可是背地里跟她结了什么勾当?借着给她看伤时,偷偷摸了身体不成?”
    着军营里呆闷得久了,将士们都是图个嘴上痛快,得了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地捉弄着兄弟一番。
    恰好训完了大头兵的柴进也走了过来,因为当初护送侧妃来北疆,可是半路遇险,见识过这犬哈公主的厉害的。听到了窦勇挤眉弄眼指着远处的犬哈的背影,拿着肖青逗趣。便是摇了摇头,一脸同情地说:‘肖将军,可得擦亮眼儿,那婆娘可是要讨了个能按进被窝里的,就那位……你还没进去了,就能把你卸成块……”
    说着又一摇脑袋:“老子宁可讨不到,都不带要这样的……”
    肖青被他俩挤兑的得脸色青白,哼了一声,便自将走开了。
    平定了犬戎内部的叛乱,并不是什么难事。期间大齐的密探发现了白露山有人与狄萩部秘密接触。当犬哈得知这一消息后,心内更是气炸,对于骁王的提议更是毫无异议。
    浴血归来,夹杂着万钧怒火的犬哈公主在肖青率部协助下,轻而易举地便突袭了狄萩大营,当着狄萩部族的面签字斩下了她的叔父还有堂兄的首级。
    胡戎一直信奉着强者生存的残酷法则,虽然乃是血亲相残,可是在胡戎的眼中看来却是天经地义之事。至此,犬哈终于统一的胡部,一路向白露山挺进。
    听闻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宣鸣正在饮茶。他所驻营的地方有一处温泉,他命人引来却不是为了沐浴,而是在自己暂居的木屋之外,用热泉围了一处暖棚,种上几株素雅的竹子,这样的青翠疏影在北方可是少见。更何况此地乃是前营暂居之所。
    白露山的将士见此情形,莫不是心内有些疑虑,种上这排竹子何用?可是能遮挡住刀剑?宣鸣却是微微一笑,问了问正跪在书案边津津有味地看书的萱草,你说那屋门口的绿影何用?
    萱草这几日读的乃是《世说新语》,恰好看到王徽之这一段。这位王羲之的五子虽于公务无所建树,可是那股子风雅士族高傲放诞不羁的性情,却是很投了萱草的脾气。
    听主子由此一问,便是看着那些个竹子,摇头晃脑学了王徽之的模样道:“何可一日无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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