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想和你谈恋爱,想和你zuo/ai的喜欢。”
    沈问秋听到这里,如梦初醒,终于动了,逃也似的跑了。虽然他没有明确拒绝,可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生怕陆庸会追上来一样地逃了。
    等逃远了,沈问秋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抓着那本笔记本。
    沈问秋看看手上拿着的沉甸甸的笔记本,随意翻了一下,写满了字,都快写完了,他连看都不敢仔细看,只是瞧见陆庸的亲笔字迹,他就烧心。
    沈问秋对自己简直哭笑不得。
    他在干什么呢?
    沈问秋没有带包,身上也没有能装得下这本书的口袋,最后还是只能麻烦碍事地直接将本子拿在手上。
    这本书揣满了陆庸对他无法直面倾诉的爱意。
    尽管沈问秋知道别人看不见,可是光是走在人群中就让他害怕,他真的很害怕,怕随时会被人看穿。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种族,无法被人类接受的怪物。
    他不过是披上了正常人的皮混入其中而已。
    路过一个大垃圾桶。
    沈问秋看了看手上的笔记本,他觉得应该要拿去丢掉,浑浑噩噩地走到垃圾桶旁,一闭眼,咬牙,直接扔了进去。
    他听见“噗通”的坠落的轻响。
    听上去又沉又轻。
    比扎心窝一刀还疼。沈问秋缓了两口气,转身走开,没走出两步,他眼角看见一个大妈过来翻垃圾桶。
    反正都丢掉了,丢掉才好。沈问秋反复在心里说。
    那个大妈嘀咕说:“多好的一个本子啊,怎么就扔了呢?啧,写过的,卖废纸也值不了几个钱……”
    沈问秋觉得自己的脚被牢牢黏在地上,他实在忍不住,折身匆匆赶回去,把本子要回来:“婆婆,这是我的,请还给我。”
    她还不乐意还:“上面写你的名字了吗?就是你的了?你都不要了,给我爸。”
    沈问秋一点体面都不要了,憋红了脸,丢人地在路边和她争论起来:“是我的,就是我的!请还给我!”
    沈问秋把书抢了过来,小跑着离开。
    沈问秋不知不觉地来到公交车站,这两年他在自己家和陆庸家奔赴,这几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意识就走到了这里。等回家的那班车,没有座位了,他就站着等。
    公交车到了。
    沈问秋麻木地跟着人群上车,走到车门口时,他停了两秒,回头看了一眼陆庸家的方向。
    没有人。陆庸没过来。
    司机问:“你堵再门口干什么?到底上不上车啊?”
    沈问秋低下头,走上公交车,在最后一排的座位落座,他把陆庸的笔记本放在腿上。
    因为刚才被他丢进了垃圾桶,都弄脏了,沈问秋掏了掏自己的兜,没带纸巾,他就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布书衣上的污渍,擦不干净。
    他也知道肯定擦不干净,可他就是想擦。
    旁边没有别人,他鼓起勇气翻开。
    厚厚的书里夹着什么东西,沈问秋翻到最后,是他们俩的合照。
    之前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拍的合照。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他们跟游乐园的玩偶拍照,陆庸看上去真不能说是英俊,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着镜头拍照,表情和动作都很僵硬,他还记得自己反复哄陆庸,让他放松一点,笑一下,结果陆庸扯着嘴角弯了个特别古怪的笑容,惹得他哈哈大笑。
    这一刻被定格下来。
    陆庸在照片的另侧写下一首诗: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搅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落款日期就是前几天。
    沈问秋鼻酸起来。
    他好不容易才攒起的一丁点勇气瞬间都消散了,沈问秋无法再看下去,他有自知之明,再多看几眼,他可能会哭,也可能会做出很不理智的事情。
    这件事不管怎样想都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沈问秋吸吸鼻子,默默对自己说,这是不对的。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陆庸来说。
    ……
    田边。
    陆庸和沈问秋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两个人敞开天窗说话,对着当年的细节。
    沈问秋刚哭完,没停好,还带点哭腔,时不时打个哭嗝,慢慢地说:“我就是害怕,我太懦弱了,那时候年纪还小……但我当时已经把出国的事给推了,我那次就是想去告诉你。”
    陆庸:“嗯,我后来还很奇怪,你怎么没出国。他们我都不熟,我没办法去问,我还以为是你没申请上……”
    陆庸这臭嘴!沈问秋破涕为笑:“我申请上了啊,我那会儿还是很优秀的,你瞧不起谁呢?”
    陆庸慌慌张张地嘴笨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能申请上,所以我才更奇怪嘛。”
    沈问秋笑笑:“我知道……”
    陆庸憋了一会儿,又问:“那我的……我的情书被你扔了吗?”
    沈问秋说:“我本来想扔掉,但我舍不得扔掉,最后还是带回去了。”
    可是沈问秋搬到他家来的时候就没有行李,压根没有那本书。
    沈问秋长长叹气,他看了看天空,说:“我也不敢把他放在家里,怕被我爸发现,所以一直是带在身边的。后来我家破产,我整理行李搬出去,把那本日记本跟别的一些书装在一个纸箱里,但是寄出去以后寄丢了,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
    “对不起啊。”
    “没关系。”陆庸完全不生气,他非常老实地说,“我还可以再给你写。”
    沈问秋慢腾腾地红了脸。
    陆庸往他身边凑了凑,想去牵他的手:“我可以和你谈恋爱吗?”
    沈问秋静静望了他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即使失望过无数次,陆庸依然觉得无比沮丧:“那我,那我明天再来问……”
    沈问秋又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件事得先问清楚,大庸,我当年给你寄高考谢师宴的请帖,你为什么不来呢?本来,说不定我们那时候就能和好的……”
    第47章 二手情书46
    “请帖?什么请帖?我没有收到过……”陆庸怔怔地说,他回忆着当年的事,“我知道你那天请酒,还邀请了很多班上的同学,我一直等着你说不定也会找我,没等到,我还挺难过的。”
    沈问秋知道陆庸不会说谎,他头皮发麻,不可置信地说:“我当时为了掩饰要邀请你的事,特意给全班同学都发了请帖,这样就算他们问起来,我也可以找借口说别人都请了只不请你一个不好。结果就你没来!”
    陆庸跟个木头似的直愣愣杵在原地:“我真没收到。我要是收到了,我能故意不去吗?”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原本应该送到的那份请帖弄丢了。
    两相无语。
    对视着。
    默默发现彼此的脸似乎有些狼狈滑稽,于是看着看着沈问秋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陆庸见他笑,虽然不明所以,可他跟着笑起来。
    陆庸的陪笑很勉强,惹得沈问秋更想发笑:“你笑什么啊?”
    陆庸数分钟前展露过的可怕魄力已如退潮消逝,那暗黑的海水亦浸入了沙地之下,再看不见,他又成了那个傻头傻脑的老实疙瘩:“我看你笑。”
    他由衷地说:“笑一笑好,还是要多笑。我想叫你每日都笑,不要哭。”
    瞧瞧,这就是嘴笨老实人最可怕的地方。
    等闲不会说甜言蜜语,一旦说出来,总是发自真心,让人不得不信服,且因罕见,尤为显得珍贵。
    沈问秋笑着笑着便笑不下去了,心尖既甜蜜又酸涩,突然这么多误会解开,虽然是有种云销雨霁的感觉,但是到底错了这么多年。
    他现在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他觉得陆庸大概也是如此。
    气氛便显得很古怪。
    像是突然改变设定,他们一下子都适应不过来,意识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摇摆。
    沈问秋甚至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
    他感觉陆庸的拥抱不真切,陆庸的亲吻不真切,陆庸的示爱也不真切。
    不是陆庸表现得不够好,是他的问题。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像回到过去,但真的踏进现实中,还有诸多困扰。人成长的过程就是学会放弃的过程,他一直在失去,失去初恋,失去爱上别人的能力,失去他的家,失去爸爸,失去梦想,失去朋友,在此路上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不在意就不会难过。
    那么,现在物是人非,该怎么办呢?
    像他这样的糟糕的人,真的能盛得下陆庸的一片真心吗?
    “那可能是快递寄丢了吧。”沈问秋说,他又对陆庸笑了笑,“好,这下弄清楚了,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那就好。”
    他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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