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音的脚刚踏进去,就觉得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落了过来,本能的脚步一停,顺着视线一抬头,就对上了不远处高位之上,季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轻音默默地移开视线,往旁边人的方向迈了迈步子,企图掩去身形。
    “过来。”季律视线定在她的身上,没头没尾的张了口,在场的除了轻音,其他人都一脸费解。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移了过来。
    周小姐面对众人的注视,第一时间感觉不对,敏锐的伸出袖子半挡着脸往旁边,迈着小碎步往旁边退了退。
    轻音见此正要一起跟上,结果脚底刚动了一下,上面的季律突然又张了口,“说得就是你,那个最丑的,过来。”
    话一落,轻音的身前立马开出一条道。
    她顿时身体一僵,看了季律一眼后,马上跪了下去,表情痛苦语气凄惨,声音真切,“殿下饶命啊,是奴婢的错!”
    季律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子被她弄得憋了回去,墨眉微挑,指尖敲了几下扶手,道:“哦,你做错了什么?”
    “奴婢,奴婢……”轻音结结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奴婢太丑了,污了殿下的眼。”
    季律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然后道:“还有呢……”
    轻音面露错愕,“还有,还有?”
    “殿下。”就在这时常望走了进来,微微行礼后,他走向了季律,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现在吗?”季律蹙了下眉,沉默片刻,朝着在场的众人挥了挥手,“真是麻烦。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人也选出来了,所以今天的花宴就到这儿,你们如今都可以各自回去了!”
    花宴两侧的小姐公子们闻言面面相觑了一瞬,接着便像一颗石子掷于平静的水面,爆发出了纷纷的议论声。
    虽然有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能让人大概能听清内容的。
    “走啊!”周小姐趁着人乱还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给轻音使了个眼色后,然后又快速的隐了回去。
    轻音收回视线,悄悄地动了一下。然而还没站起来,就发现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压到自己头顶,意识到不对,她本能的往后瑟缩了一下。结果下一秒,轻音的脸颊上便多出了一抹微凉的触感。
    紧接着,她就被脸上的手带了起来,视线上移,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头顶人微冷的眸中。
    季律的指尖划过轻音的侧脸,眨了下眼睛后面露深思,道:“你这面皮做得倒是细致,就是丑了一点。”
    轻音表情一僵,别开视线,“奴婢不懂殿下再说什么?”
    季律闻言轻笑了一声,松开手直起了身,全然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光,又道:“不懂没事,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常望,将她带走,我回来之前看好,不要弄丢。”
    “是。”跟在其身后的常望微愣片刻后,连连点头,接着伸出手臂道,“请!”
    轻音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侍从,抿唇起身,垂首转身之际,朝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轻轻的摇了下头。
    “殿下,这样不妥,此女毕竟来历不明。”就在势局已定,轻音认命般得跟着离开之时,一只手突然被人抓了起来,止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放开我。”轻音侧头一见来人,立马眯起了眼,向外扯了扯自己的手臂,警惕道。
    国师手下用力,将轻音拉到身边,低头一脸审视的看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是谁?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轻音借势上前,抬腿就朝着他的脚踩了过去。国师反应极快,松手直接将轻音向前一甩。
    轻音来不及反应,无力支撑身体瞬间向后一仰,眼角划过天空,眼看着就要摔倒在碎石地上的时候,腰间被拦了一只有力的手臂。
    即将散场的花宴,还残留这大半的人,见此都或多或少的发出了不小的惊呼。
    隐匿在人群中,某个已经抬起脚尖的人,见轻音无恙,也将动作慢慢地收了回去。
    “没事吧!”季律将人扶了起来,低头询问道。
    轻音惊疑未定的呼出一口气,正要摇头时,就听那一旁的国师道:“殿下,臣早已问过今日宴席,周府的小姐曾告病,并未前来。此女身份不明,自打进入花宴又行踪诡异,臣以为还是交给国师府处置为好。”
    轻音闻言暗道不好,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上的衣袖,扭头看向人群,竟连那周小姐的半分影子都未见到。
    “国师好大的架势啊!”季律冷冷地扫过他,“我选定的人,就是我的。她是什么与你何干,你也配管!”
    “殿下,大局为重,就算是国主也不会同意的。”国师拧着眉,面容严肃,一边说着,一边挥动了几下手指。
    下一秒,几个黑色衣服的人便走了上来。
    轻音见状不对,正想躲到季律的身后,倏地觉得脸颊一痒,心思浮动之间,直接将脸埋到了季律的怀里,低声道:“救我。”
    季律身体一僵,耳根处悄悄地爬上一丝红晕,微抿唇角,伸手直接拦住轻音的肩膀,用袖袍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那我有什么好处?”季律同样压低声音问道。
    轻音隐在他的怀里,伸手摸了摸不知为何已经开始崩裂的脸皮,咬了咬牙道:“随你。”
    “那你说你不走了。”季律顺势道。
    “不走了。”
    要走也要走得掉才行啊!
    季律笑了一下,然后侧头看了眼常望,常望会意带人上前。
    轻音听到动静,刚松了一口气,就觉腰间被一道大力加紧了不少,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轻呵的声音,“不够,你还要说,你心悦于我,永远都离不开我,才行。”
    轻音闻言默了一瞬,此时她的整张假脸已经掉了下来,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纰漏。
    “你怎么不说话了?”季律松了松手臂的力道,作势要去看轻音。
    轻音狠狠吸了口气,将脸贴到他的身上,闷声道:“我喜欢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季律睫毛轻颤了几瞬,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向上扬起,声音却故作平静,“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轻音破罐子破摔,连连点头。
    “真好。”这是你向魔许下的诺言,可是不能再反悔的。
    说完,季律抬头轻飘飘的瞥了眼,前方面色铁青的国师,疑惑的挑了下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殿下,还请您三思而行!”国师言辞凿凿,“此女留不得。”
    “是吗?”季律嘴角的弧度下滑,一边把玩着轻音的发尾,一边若有所思的道:“早就听闻,国师虽然年纪尚轻,但阅历极广。我突然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二。”
    “什么?”国师面露不解。
    季律眸中划过一丝深意,只听他问道:“不知国师有没有见过龙?”
    “龙?”国师身形微顿,接着表情奇怪讪笑道:“殿下说笑了,这传说中的东西,我怎么会见过。”
    “此间传说,不代表世间没有。”季律眸色幽深,眼中杂着兴味悠悠道:“兴许国师,照照镜子就见到了呢!”
    “臣不懂殿下的意思。”国师脸色一沉,扯着嘴皮颇为咬牙切齿道。
    “你不用懂。”季律摇了下头,“我还是那句话,留得留不得,你说的不算。”
    季律有些嫌恶的上下扫了他一眼,接着看向他身后被人搀扶的凤白白,“管好你自己就好。记住,以后不要让烦人的家伙出来碍眼。”
    “否则,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说完,季律就面无表情的拥着怀里的轻音离开了,“我的耐心毕竟是有限的。”
    一条臭虫子而已,只不多活了几百年,比此时的自己皮糙肉厚些罢了。
    “我们走,三弟还等着我去看呢。”
    …………
    龙。
    尾戈,也就是如今东岐的国师,一想到这里狠狠将手边的茶具挥了下去。
    本以为是个好摆弄的病秧子,没想到,还藏着点东西。
    不过,能看出他的本体的话,倒是有些棘手啊!
    “不好了,不好了,国师大人,凤姑娘醒后,一直吵着要去三皇子府,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尾戈闻言,微蹙的眉宇略松,轻轻上挑了一下后,拍着袖子起身,“走,带我过去看看。”
    凤白白被拦在府门口,眼角还挂着残留的泪,杏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面。
    “大人”拦人的侍卫见尾戈过来,立马放下了对凤白白的阻拦,抱拳行了礼。
    尾戈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等人都走了后,才慢步到凤白白身边。
    他从后面一把将人拉到怀里,伸手覆上了凤白白的双眼,接着眼神冰冷的微微侧头,在其额间轻轻印下一吻,“哭什么?”
    “又不是死了?”
    “可,可楚大哥那么厉害的人,怎么,怎么会受伤,还……”
    “若是我受了伤,你也会这样吗?”尾戈双手用力按住她的手臂,强硬的将人转了过来,细心的撩去凤白白鬓角的碎发,垂眸看着其眼角的泪,神色淡淡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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