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这回事?”皇太后语声森然,冷睇着他端然是要一问到底。
    谢昭回视着母亲,自知现在否认为好,心下却有一股执拗顶着,让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扯谎。
    但雪梨就在寝殿……
    他切齿忍着,一语不发地回视着皇太后,殿中的冷肃在二人的对视间涌得越来越沉重。
    须臾,皇太后复一声笑:“你用不着闹什么脾气,哀家就是来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母后想听‘什么意思’?”皇帝的口气显然不善。
    “天下的年轻女子但凡你想要,都可以收了去,但哀家听说这丫头到现在都没有名分。”皇太后的目光寒涔涔地睇着他,好像两把磨得薄而利的小刀在不停地轻刮着,“你把她放到后宫去,哀家不管;但你就这么把她留在御前,不行。紫宸殿是天子居所,也是你料理朝政的地方,让这么个人日日在旁边黏着,折了天家的颜面,也坏了宫里的规矩。”
    皇太后语中稍顿,眼底凌意更盛:“你该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身边的女人为了荣华富贵总会变着法子蛊惑你,但你自己得把规矩守住了!”
    皇太后已端然是教训的口吻,正殿里寂静得悄无声息,寝殿中,雪梨满面愕然地死死捂着嘴,一面或多或少地觉得皇太后是在说自己——因为御前没有哪个宫女比她更得皇帝照顾了,另一面,又无论如何不信这件事,更不敢想象自己要进后宫去。
    须臾之后,她听到一声叹息。
    谢昭语气生硬至极:“五年前,朕说过只有那一件事没的商量,母后。”
    皇太后面色骤然一阵,隐带两分不解地打量着他:“这与那事有何干?”
    “并无何干,但今天朕要再加一件事。”谢昭嘴角微扬一笑,转瞬而逝,“朕与那姑娘如何,跟母后没的商量,让不让她进后宫都是朕的事。母后您也别动私底下办了她的心思,朕是您的儿子也是大齐的皇帝,您办了她让儿子难过,就不能怪儿子用尽手段把这份难过还回去。”
    寝殿中,雪梨被这毫无温度的一字字击得直打了个寒噤。
    正殿中,皇太后亦打了个寒噤:“你……”
    她不太明白,语气稍松:“哀家没不让你要她。把她放进后宫有什么不好?你非要拿这事跟哀家作对?”
    “这是朕自己的事。”谢昭淡看着母亲,眼底凝着的那一点笑尽是嘲讽,“父皇的后宫里死过多少宠妃、失过多少孩子,母后您比朕清楚多了,朕也知道在您眼里什么样的人才配在后宫风生水起。您一口一个让她进后宫,究竟存的什么心思,朕心里明白。
    他下颌微抬,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朕喜欢她,必要她好好活着。”
    皇太后错愕不已地猛吸了一口气,齿间无可克制地相磕着,许久才平静下来。
    她再看看眼前直隔了一张桌子的儿子,突然觉得隔了千里之遥。好像这个人已经跟她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了,他只是大齐的皇帝。
    她强定了口气,目光循循划过周围死死低着头、半点不敢抬眼的宫人们,缓和下神色,复又是端庄不减的样子。
    好像并没有刚才那一番争执一样,她平淡说:“皇帝记得多去看看惠妃淑妃。不让她们两个心寒,你的后宫才能稳当。”
    谢昭不屑而笑。
    皇太后便仍淡眼瞧着他,黛眉微挑着,一定要等到个答复的样子。
    谢昭心下愈发觉得这种之后还要强行粉饰太平的做法滑稽可笑,颔首间也没掩去那份嘲讽,应了声“诺”之后便接口道:“恭送母后。”
    送走了皇太后大驾之后,清凉殿仍久久都未从方才的死寂中缓过来。
    满桌的佳肴仍还摆着,皇帝靠在椅背上凝神思量。他显然已没了继续用膳的胃口,但旁边的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胆子现在走上前去撤膳。
    少顷,寝殿的门轻轻开了。
    雪梨几是脚下蹭着地挪出来的,心中慌乱不已地四下看着,想从其他宫人们面上给自己找个该有的分寸。
    却是半个看她的人都没有,他们半点表情也无地戳在那里,一个个都像是石像。
    于是她走了几步后就不敢动了,原地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无事可做,就只好和旁人一样戳在这里装石像。
    过了好一会儿,似有水滴溅落的轻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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