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们虽然不必刻意的显出什么看重,但在诸多小事上却又不得不格外注意——有些小事,放在正经的帝姬身上,可能说不出什么来,但放在阿杳身上完全有可能被揣摩出千奇百怪的花样来。
    比如给那两个大宫女改名的事吧。
    搁在天家帝姬身上,这事多正常啊?她小孩子一个,照顾她的人便做主把名字给定了,顺理成章。
    但到阿杳身上许就不是这样。她若做了这个主,外人看在眼里指不准就觉得其实阿杳这个帝姬可有可无,陛下这是借着帝姬的名义添人伺候雪梨呢,所以雪梨自己做主就把名字给定了。顺着这个思路自然愈想愈觉得阿杳并不要紧,以后会有多大的麻烦可就不好说了。
    ——听上去好像荒谬得很,可人心不就是这样?一人一个心思,哪个跟哪个都不同,谁也不敢说能把身边人的心思都摸透了。
    雪梨便真没给那两个大宫女改名。只叫了她们过来,问了本来的名字。
    瘦高清秀点的那个叫清夕,个子稍矮两寸、看着伶俐些的叫听菡。
    雪梨面上一派客气,因为二人年长,她就笑着问了声“二位姐姐好”,而后又缓缓道:“两位姐姐是陛下指给帝姬的人,这名字,我就不好做主改了。帝姬还小,咱也不难为她改,两位姐姐就给帝姬磕个头吧,以后在这院子里,咱互相照应着。”
    二人相视一望,倒没有什么不快。苏子娴将阿杳抱到榻上放下自己便退到一旁避开,阿杳满是不解地看着二人在面前跪下磕头,也不太懂,等她们起来后就又伸手要雪梨抱:“姨,我困。”
    .
    另一边,后宫里华灯初上。
    嫔妃们昏定完了,位份高的上了暖轿回去,位份低的为显谦逊就多是走回去。
    好在后宫说大也并没有多大,惠妃就吩咐宫女给这些小嫔妃一人备个手炉,免得冻着。
    待得人走干净后她也打算回寝殿了。近来在读个话本挺有意思,讲的是江湖上的故事,和宫里的生活完全不同,读起来挺解闷。
    可刚踏过寝殿的门槛,外头候着的宦官就进来了,禀说:“夫人,淑妃夫人折回来了,说还有事要见您。”
    惠妃蹙蹙眉头,心里大抵知道她是什么事。不好拒绝,就叫人去请,自己也折回正殿坐着。
    片刻后淑妃进来了,在侧边的位置上落座,一扫方才当众时的端庄淡泊,刚坐下眼眶便红了:“求姐姐帮我……”
    “是为了帝姬的事。”惠妃也没多绕弯子,语气甚至不带半点疑惑。
    淑妃点点头,哽咽道:“我也是好心。陛下待阿杳好,我想着过年了,怎么也该让阿杳表表孝心的。可是、可是到了陛下那儿……怎么就成了错了呢?罚我的俸禄我不在意,罚我身边的宫女我也不多说什么,可他索性连阿杳都扣在前头不让回来了,我……”
    惠妃一抬手制止了淑妃的话,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掌管着六宫,这种事陛下多不会瞒着她。今天前头刚定下要把平安帝姬留在那儿,陈冀江就亲自来跟她说始末了。
    淑妃觉得自己冤,可连惠妃都想骂她。
    急着让小帝姬学行大礼表孝心许还能说是淑妃没带过孩子,一时冲昏了头。可惠妃还听说,帝姬在侧殿里哭得嗓子都哑了,淑妃也没去哄上一哄。
    这像个当娘的吗?
    要不是看淑妃现在委屈成这个模样,一多言难免当面起争执,惠妃真想就这么问问她:若平安帝姬是你亲生的,你能由着她在侧殿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吗?
    惠妃忍着这口气,平了平息,温和道:“这事你找我也没用。陛下在气头上呢,那边又已经安排下去了,这会儿就算我去前头跪着求陛下把帝姬还给你,你觉得陛下就会听么?”
    淑妃眼眶又一红,咬一咬唇,不忿道:“那也不能由着阿杳就在前头待着。我不跟姐姐说什么皇子帝姬历来都是在后宫抚养的虚话,可姐姐必也知道陛下这是把阿杳交给谁了——现在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让她带着,来日再让帝姬叫她一声母妃,她家世再不济也能把身份抬上去了,就那个贱|人……”
    “住口!”惠妃凛然低喝,淑妃这话实在是太没边了。
    惠妃蹙眉说:“咱不说是世家贵女,也好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如今你可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单凭这话,本宫就觉得陛下不把帝姬给你才好!”
    别教坏了孩子。
    淑妃一听,慌得坐都坐不住了。她赶紧起身到惠妃身边,深深一福求她:“姐姐恕罪!我这是气糊涂了。可这事姐姐真得帮我——说句实在的,姐姐您掌着宫权威望高,自然不怕什么,我就只能指着着孩子日后能孝顺我了。如今她路会走了、话也会说了,就这么归了别人,我……”
    惠妃心说你指着她孝顺你还折腾她?让小孩子记你的情多简单啊——你待她好她就对你亲,可你这不是自己办砸了么?
    但挑眉看看还在旁边施着礼的淑妃,惠妃又不得不给她点个路出来,不然她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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