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可能出事了。”谢晗喟叹,“就是御令卫的指挥同知、雪梨的干兄长。他早些时候遇到刺客,刺客连伤了好几个御令卫,他就追了出去,然后就找不到人了。”
    易氏一时还未明白:“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要找他,皇兄是差人来借护卫的。”谢晗抱臂平躺着,“我让他们调了一千人走。”
    易氏悚然一惊:“可府里总共就……”
    王府护卫总共只有一千人,逾制会招惹大麻烦。
    “我知道,我全让他们带去了。”谢晗微笑,侧身揽住惊魂未定的易氏,安慰说,“只是借走一阵子而已,再说,府里根本不会出什么事。皇城本也有重兵把守,现下又是太平盛世,谁会疯了来闯王府?”
    似乎也对……
    易氏就安了心。明眸大睁地兀自思量了会儿,又问他:“但现下太后正和陛下闹不痛快,殿下这样帮陛下,太后会不会不高兴?”
    谢晗的面色稍稍一黯,少顷,慢慢地吁了口气:“我本也想找些事情做给她看了。”
    二人还在粉饰太平的时候,他可以一边受母亲疼爱、一边又和兄长来兄友弟恭。但现下不是了,矛盾已正经变成了战局,他再在中间刻意忽视这种不睦就是不行的了。
    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无非两样。一是帮着母后与皇兄叫板、二是帮着皇兄扳倒母后。至于“试着让二人重归于好”这种想法,他不是没有过,但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
    谢晗思来想去,只能选第二样。
    打从皇兄登基之初母后逼他立嫡立弟开始,满朝就对他这个“弟”格外注意。从前一切太平不要紧,现下他们翻了脸,母后那一边的人或多或少地会寄希望于他肯登基为帝,以此彻底扭转被皇帝压制的局面。
    但谢晗知道,那不行。
    皇兄当皇帝当得好好的,总不会平白无故地退位让贤。要扶他继位必是一场血雨腥风,若母后赢了,皇兄要么一死要么生不如死。
    再者,谢晗也并不认为自己称得上个“贤”,当皇帝这事还是皇兄更合适,他就在王府里过过逍遥日子挺好。
    何况就算他贤、他继了位,他也并不是甘愿被世家摆布的人。到时候没有皇兄大杀四方的本事,他怕当几年傀儡就会把自己憋死。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没法帮着母后。
    而至于若皇兄赢了……
    天下会继续太平。那些世家难免被压制得更惨,但谢晗觉得那是他们活该。
    母后应该也并不会丢了性命,无论皇兄心里有多恨,但一个“孝”字压在那里,天下人都看着,他不能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些事已在谢晗心里掂量了许久,眼下再在心中梳理一遍,似乎会有点狠不下心,却又前所未有地确信自己是对的。
    必须让母后知道,他是一心帮着兄长的,让她和那些世家都死了这条心。
    谢晗沉吟良久,再一抬眸,眼前的易氏仍明眸清亮地望着他。
    他抬手捂了她的睡。睡得少了小心女儿娇气扛不住,一赌气变儿子了。”
    “呸呸呸!”易氏被他捂着眼睛在黑暗里辩,“这一胎肯定是女儿!必须是女儿!和阿杳一样可爱招人疼的女儿!”
    .
    寅时,长乐宫。
    如同皇帝一样,皇太后也在不停地打探外面的事情,睡都睡不着。
    她心里讥讽自嘲,自己竟有和皇帝做的事完全一样的时候。
    她在案边做得笔直,手边的茶已经换了好几盏了。她没有喝,觉得嘴里发苦,喝茶也喝不出好滋味来。
    珠帘再度挑开,绿香又进来换茶了。她皱着眉头想让她退下,绿香却说:“太后,寅时了,是您用芝麻糊的时候。”
    她便没再拦着,待得绿香撤了茶盏下去后,她执起瓷匙在灰黑色的芝麻糊里搅着,一阵阵温暖的浓郁麻香沁入鼻中,却暖不到她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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