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纹丝未动,他蹙蹙眉,将手探过隔在二人间的案桌,捏着她的下巴将头扭过来一瞧……
    “……哭了?”
    雪梨强自扭回头:“我生气!”
    真是气哭的,而且在审杨桃的时候她还忍得挺好的,直到杨桃被带走,她才允许眼泪流出来。
    “别气了,不值得。”谢昭轻喟,起身走到她面前搂住她,“我问了御医,阿沅病得远没有那几个宫人严重,大抵是茶盏放了一会儿,染的病已没那么厉害的关系,你……”
    “我生我自己的气!”雪梨抹了把眼泪站起来,眉头紧锁着满是自责,“我怎么就压不住这么几个人呢!杨桃刚才那是什么话……做了这样的事,还敢说是要教训酸梅乌梅?”
    “那是她给自己找借口,既想寻替罪羊又不想心里过不去罢了。”
    谢昭静了静,复又短一叹:“这回也不怪你压不住人,查账的事牵扯太大——你看,这回他们花了五千两银子,是下了血本的,底下人动心是难免的。”
    雪梨磨着后槽牙,一边承认五千两确实是笔巨款,一边又在想皇子帝姬的命就值五千两银子?五千两银子就让他们上下串通一气来干这种事了?!
    他说得对,真是刁奴欺主!
    打这之后又审了三天,从宫正女官开始,剥丝抽茧似的一层层问下去,牵扯的着实很大。
    宫正司的宫正和司正是主要谋划,都发去修长城,余下的日子注定生不如死。尚宫局目下的尚宫和已退至教习嬷嬷的老尚宫、尚仪局的尚仪和一名司仪、尚服局的尚服、尚工局的尚工,则是知情不报、还出了些钱,皆尽杖毙。
    而再往下查,内官监的四个少监更是在其中上蹿下跳个不停,宫正司的人是他们怂恿的,五千两银子里更有一大半是他们出的。放到平安帝姬书房里的那只茶盏,也是他们亲自着手弄来的。
    皇帝冷着脸在御令卫呈上来的供状上批了个“凌迟”,而后疲乏地倒在靠背上,一头的冷汗。
    竟只有尚食局和尚寝局两处没掺合,其他各处都勾结起来一同下了毒手。
    这回是他们想“警告”雪梨,动了孩子。如果他们想动他、或者掀起什么更大的风浪呢?
    只怕也是可以的。
    他竟一直小瞧了他们的本事。就连雪梨那时说这样放任下去是个隐患时,他都还或多或少地觉得是她想得太严重了。
    谢昭觉得一阵脸疼,像是被人嘲讽着狠打了一巴掌。
    而这一巴掌,还让他的长子命悬一线。
    “陈冀江。”他擦了擦冷汗,“各处因此空缺下来的人,你亲自挑人补上。名单和典籍,朕和雪梨要过目。”
    “诺。”陈冀江躬身应下,静了静,问说,“未牵连到此事中,但和那几位熟络的女官宦官们……”
    皇帝稍一点头:“你看着办吧。”
    需要撤的,索性一同撤了。没牵连进此事里的,他犯不着为难他们,让他们出宫就是了。
    宫里是该大动一动了,简直已经坏在了根子里。
    .
    一夜之间,宫中各处的议论就像早春夜晚的凉风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除却几个主犯外,底下帮着传话的、探消息的还有许多,审过之后自然发落了很多人。
    一连几天,皇宫北门都陆续有尸体被抬出去。起初还有闻了讯的家人过来收尸,后来,大抵是落罪的原因慢慢传开了吧,后面送出去的尸体就大多无人敢来认领了。
    戕害皇嗣,这是多大的罪名!
    九格院中,在雪梨严审的杨桃之后,上上下下也都添了一层谨肃。
    这让本就压抑得有些喘不上气的雪梨一度过得更沉闷,好在又过了几天,到了一月底的时候,御医来施大礼说:“恭喜娘子,皇长子大好了。”
    雪梨几乎想都没想就冲出去了!跪在地上等着继续禀话的御医都是福贵给扶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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