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画家如约来到了沃尔图里宫给两位尊贵的客人画了画像。凯厄斯带着亚希诺多拉来到了老房间,亚希诺多拉依旧坐在凳子上,而凯厄斯站在一旁,手随意地搭在椅凳上。
    画一时半会儿是画不完的,于是亚希诺多拉客气地送走了画师,邀请他第二天再来上门绘画。几乎是每一个给他们画过画的画家都会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能够从头到尾一动不动的客人。
    以往他们为达官贵族画画,那些客人都会不断改变姿势,画家极难捕捉细节。在定好大体形状后剩下的一些细节都得依靠脑补。面对如此敬业的客人,这届的画师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发誓要画出一幅最写实的肖像画。
    数不清这是第几幅肖像画了,沃尔图里的艺术馆中有一片区域已经挂满了他们两个往年的肖像画,其余的人的肖像画被挂在走廊。如果这一幅最新的画作完成后也会被挂在走廊,等待着下一幅画的诞生替换它的位置,顺利回到艺术馆中颐养天年。
    每一幅肖像画的绘画风格都因为画家而有所改变,画中两人的服饰造型到亚希诺多拉的妆容都有些许不同,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他们的脸和表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了,沃尔图里依旧勤勤恳恳地为扩大家族和拓宽疆土而努力。在数百年的努力下,沃尔图里已经成为了影响力最广的吸血鬼家族。
    他们甚至开始操控ii国ii家,在政商上都有代理人替他们管理产业。财富在数个世纪的积累下已经卷成了一个庞大的数字,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停得往上跳。这一切有一半要归功于阿罗的伴侣苏尔庇西亚的帮助。
    在某次行动中,阿罗也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伴侣。苏尔庇西亚出生平凡,她自幼在孤儿院里长大,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但是她在金融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她的投资策略和目光长远都让阿罗为之痴迷。
    在阿罗的信任下,她不负众望地将沃尔图里的财政做到了极致——毕竟很多事情不能只靠蛮力,有些人类眼睛里只有金钱没有生命。
    随着时代的变革,他们的生活也渐渐与人类生活融合在了一起。虽然生活在沃尔图里宫的那些吸血鬼们都已经成为老古董了,但是这并不能阻止现代科技逐渐渗透入沃尔图里宫里。
    就比方说电灯和电话,还有更为精致的纸张,这些神奇的发明让狄蒂米心驰神往。
    尽管狄蒂米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沃尔图里宫,但她并不像亚希诺多拉和苏尔庇西亚那样足不出户。亚希诺多拉是因为凯厄斯禁止她出门,而苏尔庇西亚纯粹是理那些令人头疼的账目而没时间出门。
    能自由进出的狄蒂米则成了“人类的代言人”,她时常跟着马库斯在人类世界闲逛,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送给她的两个好友。亚希诺多拉床头放着的雪花水晶球就是狄蒂米在“圣马库斯节”时送给她的礼物。
    正是因为狄蒂米亲近人类世界的缘故,这使她越发不能接受沃尔图里的行事风格。她拉着马库斯往人类世界跑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已经遭到阿罗和凯厄斯的警惕。
    身为沃尔图里的长老之一,马库斯长期缺席可不是件什么好事。尽管阿罗和凯厄斯都对马库斯提出了意见,但是马库斯又怎能拒绝心爱的伴侣所提出的要求?
    阿罗一直忍耐着她的妹妹任性的行为,直到狄蒂米提出要与马库斯离开沃尔图里,这让一直冷静自持的阿罗也慌了神。对于他来说,沃尔图里刚走上了正轨,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马库斯的能力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因为他能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纽带与关系,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检测到沃尔图里是否有不忠诚的人。阿罗不允许沃尔图里有内部瓦解的可能。
    在狄蒂米越来越多次逗留在人类世界,越来越引发阿罗的不满后,一件事的出现打破了这摇摇欲坠的兄妹情 。沃尔图里得到了一个情报,罗马尼亚家族又聚集了一股力量想要夺回沃尔图里控制的罗马地区。
    沃尔图里得知后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积极地应对着敌人的挑衅。大批沃尔图里卫士被召回,三大长老整日坐在书房里。苏尔庇西亚已经不大与亚希诺多拉与狄蒂米待在一块儿了,她忙着帮阿罗为大战做准备,偶尔碰见闲谈几句后便又钻进了房间。
    亚希诺多拉没有办法参与这个战争,她被凯厄斯要求呆在沃尔图里。根据他们的计划,沃尔图里会事先锁定那群罗马尼亚吸血鬼的集合地点,然后乘其不意将其歼灭。
    无所事事的亚希诺多拉不是在照顾植物就是在谱写她的新曲子。随着时代的发展乐器越来越多,让她也开始沉迷于学习演奏不同的乐器。前几个月她新维修过的管风琴刚被安装在沃尔图里音乐大厅里,这个庞然大物能够演奏出震荡人心的音乐。
    音乐大厅是亚希诺多拉除了她的植物园和房间外最常去的地点,这次她打算为她最喜欢的戏剧写弦乐曲,将它改编成歌剧,接着资助它在皇家大剧院里上演。沉浸在音乐里的亚希诺多拉完全没有意识到隔音极好的音乐厅外,沃尔图里即将遭遇成立以来最大的创伤。
    亚希诺多拉被风尘仆仆的凯厄斯死死环在怀里,凯厄斯看起来十分憔悴。他有些神经质地亲吻着亚希诺多拉,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愉悦。
    “亚希诺多拉,我的亚希诺多拉,感谢你还活着,还能让我拥抱你。”亚希诺多拉有些发懵,她只能被动地接受着凯厄斯细碎的吻和呢喃的话语。
    她回抱着脆弱的凯厄斯,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等凯厄斯又再度平静下来后,凯厄斯抓住亚希诺多拉的双手不停摩挲着她的戒指。
    “狄蒂米死了,罗马尼亚人偷袭了沃尔图里。她被拧断了脖子,烧成了灰烬。”
    亚希诺多拉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凯厄斯那张张合合的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凯厄斯担忧地看着亚希诺多拉呆若木鸡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亚希诺多拉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哑着嗓子问马库斯现在在哪里,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让凯厄斯心疼不已。
    “我带你去找他们。”凯厄斯扶着浑身颤抖的亚希诺多拉慢慢往门口走去,但是没走几步,亚希诺多拉突然瘫倒在地。
    “亚希诺多拉!”凯厄斯被亚希诺多拉突然的倒地吓了一跳,他跪在亚希诺多拉的面前捧起她的脸。她无神的眼睛刺痛了凯厄斯的心,他将这个伤心的人搂在怀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凯厄斯将亚希诺多拉抱起走向了沃尔图里大厅。
    这次的偷袭并没有给沃尔图里带来多少的人员伤亡,可是偏偏沃尔图里的长老妻子在这次的行动中丧命。这让参加这次行动的沃尔图里卫士都羞愧地垂着头,静静地反省着自己的疏忽,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那个罗马尼亚吸血鬼是怎么乘乱杀死狄蒂米的。
    马库斯一动不动地捧着狄蒂米燃烧剩下的灰,那些灰里还参杂着几滴血一样的液体,那是马库斯的血泪。吸血鬼不会留人类的眼泪,他们的眼泪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的液体。但是这种液体并不像血液一样粘稠,反而跟水的密度接近一些。
    吸血鬼的眼泪流的都是心头血,会消耗吸血鬼近乎无限的精力。在一场痛痛快快的哭泣过后就是漫长的恢复期,吸血鬼会感到精神和身体的极度疲惫而变得颓靡。狄蒂米死了,他带走了他虚无的幸福和生命的快乐,让他成为了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亚希诺多拉来到大厅的时候全部的人都望向了她。众所周知,她是狄蒂米的偶像,也是跟她除了丈夫和兄长之外最为亲近的人。亚希诺多拉推开了凯厄斯搀扶她的手,然后一步一步向马库斯走去。
    “那些罗马尼亚人都死了吗?”亚希诺多拉近乎是咬着牙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们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在许久的沉默后,马库斯开口道。
    “请把狄蒂米给我吧。”亚希诺多拉伸手示意马库斯将狄蒂米的灰放入她的手心中。
    马库斯依旧站在原地捧着灰,他不愿意松开狄蒂米灵魂燃烧后的灰——尽管那些灰跟普通的沙砾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亚希诺多拉慢慢向马库斯靠近,她双手覆盖在了马库斯毫无血色的大手上。
    马库斯终于有了表情,他抬起留下血色泪痕的脸,不解地看向亚希诺多拉。亚希诺多拉没有答话,她微低下脸凝视那堆沙粒,那堆沙粒似乎有了生命。它们开始改变形态,细细的沙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指引着,混着马库斯所留下的泪水开始变化成了一颗种子。
    亚希诺多拉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子,她面怀着慈悲,用一只手轻轻擦拭着马库斯脸上的眼泪,然后将沾满眼泪的手搭在木盒子上。等亚希诺多拉再度将手从木盒子上拿开后,里面装满了带着微红色的土壤。
    亚希诺多拉将马库斯手中的种子轻柔地埋在了土壤里,再次对其使用能力。不一会儿,在阿罗惊叹的眼神与凯厄斯骄傲的眼神中,土壤中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芽。
    马库斯看到那个代表着希望的芽时,他蒙了灰一般的眼眸突然又有了一丝生机和希望。他颤抖着接过了那盆植物,他感觉狄蒂米仿佛并没有离他而去,而是依旧活在这一颗种子里。
    他感激地拥抱了一下亚希诺多拉,然后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他嘶哑的嗓子让亚希诺多拉的鼻头有些发酸。
    “谢谢你,亚希诺多拉。”
    “马库斯,狄蒂米与我们永在。”亚希诺多拉又再度带着慈悲的微笑注视着那个刚刚冒头的芽。
    “每七天给它灌溉一杯鲜血就能让它长得很好。振作起来,马库斯。总有一天,狄蒂米会再次与我们相遇。”亚希诺多拉带着笃定的语气说道。
    她只是将狄蒂米破碎的灵魂化成一颗种子,给马库斯一些希望和安慰,让马库斯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她不认为吸血鬼没有灵魂,她也坚信着她们的灵魂只是被诅咒了。
    如今狄蒂米的肉身被摧毁,灵魂自然也从诅咒中解脱。他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冥王哈迪斯的安排,等着狄蒂米从冥府再次回到他们身边。
    狄蒂米的死触动了亚希诺多拉的痛觉神经。她曾经是那样羡慕狄蒂米身上无畏的反抗精神,因为那是她永远都做不到的。
    凯厄斯对她夹杂着爱的占有欲她能够理解,尽管一直被他变相囚禁着,她也一直甘之若饴。因为爱,亚希诺多拉选择了妥协。更何况这么多年的囚禁让亚希诺多拉已经习惯了这样单调的生活。
    但是狄蒂米曾经是她无趣的生活中一味不可缺少的调味品。亚希诺多拉想起狄蒂米那双发亮的眼睛和叽叽喳喳的话语如今已经离她远去。狄蒂米肆意地笑着,骂着,真真是将“洒脱”二字活到极致。
    她不在意阿罗的训斥,在沃尔图里走廊上乱跑,也会偷偷将自己不小心破坏的植物藏起来不让亚希诺多拉知道。她还曾经将马库斯的书换成了自己难登大雅之堂的随手涂鸦,让马库斯看着那本画满了鬼画符的绘本苦笑出声。
    这一切都已远去,这将成为沃尔图里长达三千年的历史上,赢得最屈辱的一次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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