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府上尚且还揭得开锅。”萧远接过唐聿从糖水铺子里打包来的紫檀木匣子,满脸的一言难尽。
    骨瓷小碗盛着梅子色的汤汁,颗颗浑圆的藕粉圆子飘飘悠悠,荡起几分沁人心脾的凉意。提前拿冰镇过,送来丞相府冷气还未及散尽。
    萧远不爱那些甜腻的饮品点心,但看在唐聿亲自提着送上门来,到底还是不忍拂了他的面子,在唐聿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不算很甜。”是萧远喜欢的味道。
    唐聿心满意足,他晓得这是萧远对于甜品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谁也不奢望这样整日里端着个架子的丞相大人能像个老饕一样尝一口就滔滔不绝讲个半天。
    “果然合你的口味吧。”唐聿笑道,“也就是小爷,出门逛个街还想着你,你看看好歹也是个丞相,整日过得千篇一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剃度出家了。”唐聿想起自己留在丞相府吃的几顿便饭,就觉得寡淡。
    “你懂什么?这叫风雅。”萧远不满。
    “要我说,那什么风雅就是编出来骗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年轻嘛,就是要鲜花锦簇、烈火油烹,不然真等到老夫了再聊发少年狂吗?”
    唐聿歪理一套一套的,这些日子萧远已经见识了,若是与他争辩只会让人越发上头,到头来他再倒打一耙说自己从不与书呆子辩经,也是好笑,不知他平日读的是哪本经。好在,萧远已经学会了,没事便不与他计较,看他打满了腹稿却无从说出口急得跳脚的模样,倒也赏心悦目。
    “说吧。”萧远搁下碗,“唐领军无事献殷勤,有什么打算?”
    唐聿嘿嘿直笑,温良恭简地收拾了面前的杯盘碗筷,一样一样摆好收进木匣子里,还挺像模像样的。对着萧远献殷勤的人只怕不少,像唐聿这样打包了一份吃食就贸贸然上门的只怕独此一家。
    “咳……我今日在街上闲逛,偶然间见着春闱放榜,听说了些无端的闲话。”唐聿清了清嗓子,扭捏着开口了。
    “说起这个,我倒真有些好奇。”萧远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你好歹也是堂堂禁卫军领军,怎的天天都在街上闲逛,京中防卫竟然如此清闲吗?”
    “我……我今日轮休啊。”唐聿委屈。
    “那你便不能在府上修养一天?练练剑或是读点书?总好过一天到晚游手好闲。”
    “在府里有什么意思……又没人陪我了。”
    小时候在家每每惹了先生生气,父亲就会拎着棒子追着他满院子跑,兄长若是在家,还会帮他拦一拦怒发冲冠的大将军。跑到太阳落山,跑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皮猴一样被抓着打两下出气,这时候将门虎女的母亲就会出现,大吼一声仿佛喝断当阳桥,吼得爷俩双双偃旗息鼓,唯夫人之命是从。
    一晃,唐聿已经长大了,成了偌大的将军府唯一的主子,虽按照旧例没有军功不能袭爵,但府里一应布置都得以保全,一花一木、一廊一台,都是旧时的模样,只是少了胆敢对他棍棒加身的旧人。
    “不若外面天高海阔,沾沾贩夫走卒的市井气,人就踏实许多。”
    “有时不免埋怨,为何走的是他们,活下来的是我。”
    唐聿猛地抬头,不知为何萧远竟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只见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唐聿的手,沉声道:“我知。”
    鼻头一酸,唐聿险些在萧远面前丢了大人。
    “话说回来,你是在街上听见了什么传言,这般火急火燎地回来问我?”萧远岔开了话题,不想唐聿再沉浸在当前的感伤。
    “我这人忒俗,见着热闹肯定是要凑的,便打听了下会元郎的轶事,听说他是乡野出身,本来入不得众考官的发言,偏生遇上了贵人,那人推了一把,他竟然力压众考生,在会试上一举夺魁了,你说奇不奇?”
    “是吗?”萧远垂着眼,不曾有一毫被唐聿的故事吸引,“本就是这样的,人活一世是讲究气运的,若是遇上贵人扶持,旁人拍马也赶不上,况且……”萧远抬眸,注视着唐聿,“也需自己本来有几分本事,不然别人再有心帮忙,也成不了事。”
    “那人名叫谢桥,据说也是个风流才子。”唐聿关注着萧远的反应。
    萧远嗤笑,大大方方地任唐聿大量,“世人总是先入为主,也不顾自己前后说的话能否自洽,听见个书生就说人家风流倜傥,明明前面还说人家乡野出身呢。”
    萧远听到谢桥这个名字没有半点不一样的反应,就如同听见阿猫阿狗一样,只是他说的话倒是有些不中听,“乡野出身怎么就不能风流倜傥了?萧大人你不也是乡野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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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聿:你不就是乡野出身,你就很风流!
    萧远:......无从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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