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再唱祝词,念毕,展开圣旨:“特封嫡公主为长音公主,赐之金册……”礼官将圣旨与册宝呈给她身后命妇。
    庄妍音叠手举至眉间,穿来这么久第一次落跪,朝庄振羡落礼。
    庄振羡亲自步下搀扶起她,斜入鬓角的丹凤眼饱含不舍,见她嫣然浅笑着冲他狡黠眨眼,才不禁失笑一声。
    “朕的小阿妍长大了……”
    沈氏见他感怀,笑道:“皇上,去流芳殿上用宴吧。”
    庄振羡携庄妍音的手去,身后朝官与命妇随行。
    只是刚步出殿,湛蓝晴空下便远远飞来无数蝴蝶,各种花蝴蝶灵动可爱,绕着庄妍音扑颤着双翅,盘旋不散。
    艳阳当空,众人皆惊诧暗赞。
    最尊贵的长音公主立于璀璨光华下,玉面姣美,身姿曼妙而丰盈,她也觉不可思议,眼睫轻眨,一双美目纯媚两生,嫣然巧笑。
    浮翠流丹,蝶绕不散,天地间唯见这花月容,柳腰身,一颦一笑如仙姿。
    一时之间,怀京盛传,长音公主乃大周第一美人,除了闭月羞花之态,还引得蝴蝶追逐。
    庄妍音感觉这蝴蝶来得奇怪。
    及笄礼毕后,沈氏轻抚她脸颊,欣慰含笑。
    见这眼神,庄妍音试探着问:“母妃,那蝴蝶是怎么回事啊?”
    “是我命荣荷与荣兰在你衣裳与华冠上浸了花液……”
    果然是设计出来的。
    庄妍音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不喜欢?”沈氏道,“我原也只是想引些蝴蝶,寓意天怜,可以让百姓知晓我女儿纯善。”
    这般做,风头太盛,她连第一美人的名号都不想要。
    如今齐国已攻下楚国数半城池,战乱年代,美人都是被掠夺的附属品。好在卫封不重美色,如果这个帝霸不是卫封,她顶着这样的名号没有好处,只能吃亏。
    沈氏的抑郁症在她归来才好去大半,她也不想责怪沈氏。
    离开鸾梧宫后,庄妍音乘坐华车往皇陵去。
    行进公主陵,让陈眉、初九与一众随从留在殿外等候。
    她想来给真正的跋扈小公主烧些纸钱。
    她已转世重活,所以这些年便无人再来“她”陵中布置香火了,若真有轮回,那小公主做着鬼应该很穷吧,总该让她有钱买糖吃。
    庄妍音置好香火,烧完纸钱,想说的话只敢在内心默默念。待起身欲离开时,殿顶黄幡迎风飘动,露出墙上小公主的画像。
    她如遭雷击,错愕僵住了脚步。
    这……与现代的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画像中的小公主分明就是她以前十岁的模样啊。
    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她怎么不知道穿个书还穿得这么冥冥有定数,所以这不算霸占人家的父母和荣华,这原本就该是她的?
    肩头的担子一瞬间沉了许多,庄妍音闷闷不乐,离开公主陵去了别院,吩咐荀玉唱曲。
    …
    夜是稠墨般的幽邃,庄舒媛送给她的这户别院,她最爱的便是庭中的杏花。
    几棵年老的杏花枝干粗壮,满树的花朵压弯了枝桠,晚风吹落满庭的花,她喜欢隔花看他。
    哦不,看荀玉。
    庄妍音倚在美人榻上,荀玉温着花酿,为她斟酒。
    她接过饮尽,美目盈盈剪水笑睨他,又只是穿透夜色,看花落。
    她近日召侍荀玉时,总会屏退初九与陈眉。
    这安静庭中便只有他们二人,荀玉坐在琴前抚琴,一曲低吟毕,他要起身,却被示意不要停。荀玉继续弹奏,一曲又一曲,直至夜空阴云退散,弯月浮出云层,已经快要子夜了。
    荀玉终于停下,起身匐跪到庄妍音身前。
    长长裙摆绕落一地,她醺醉地偎在美人榻上,呼吸起伏间玉面微红,凸起精致锁骨。
    “公主,奴弹得不好么?”
    “很好呀。”
    “可是您并不开心。”
    荀玉从她白皙指尖拿过金樽,递给她幽香花茶。怕晚风让她受凉,荀玉从屋中取出一件他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尤其遮住她心口起伏的春光。
    他眸色幽深,心头情愫复杂,见她饮茶湿了唇与下颔,忙用手帕俯身轻柔擦拭。
    庄妍音醉眼迷离,待那手帕擦拭到她唇边,她笑盈盈地握住了荀玉的手。
    少年俊丽双颊滚烫,嗓音低哑:“公主,若是不开心,诏奴入宫去侍奉您吧。”
    “我很开心呀。”
    荀玉冒犯一般,鼓足勇气用指腹摩过这双含笑的红唇。他的心跳动狂烈,忽然被庄妍音柔软手臂揽住后颈。
    温香扑面,她眨着翘睫凝望他,抚过他眉眼,丰盈红润的唇嘟哝着“你眼睛真好看”。
    荀玉喉头滚动,心脏砰然狂跳,他握着手帕的手正落在她下颔,僵硬许久,猛地捏住她下颔,闭上眼。
    他的吻却没有得逞,被一双娇软的手推倒在地。
    跌倒的瞬间,他狼狈而不堪,心口也有几分痛涩。
    这本不该是一个收下他国好处而叛国的暗探该有的感受,可他爱上了这个高贵娇美的公主。
    庄妍音拢起臂间披帛,摇摇欲坠起身,唤着初九。
    初九快步行来搀扶她。
    荀玉朝她跪叩:“公主,奴想入宫陪伴您。”
    但她已经远去,娇媚多情与高贵清冷在瞬间自如收放,只留给他一个曼丽清高的背影。
    连庭中落花都无情,簌簌落满他头顶。
    荀玉僵硬起身,落寞望着案头仍温的花酿,拾起庄妍音抿的那一杯,饮下了杯中残酒。
    他回到书房提笔,写下公主每次召见他的过程。
    但这次,却没有真实地记录。
    他写:已与公主同床,公主直至子夜方归去。
    撒这个慌,是因为齐帝上回在平平无奇的信中已经震怒,觉得他无用,欲换人来。他不想丢开她,更不想她身边的是旁人。
    …
    万籁俱寂的夜,庄妍音脚步虚浮,被初九搀扶回到鸾梧宫。
    他欲松手,但宫女扶不住她,他便搀扶她来到寝殿,正要松开手时,她忽然就将脸埋在了他肩头。
    一声带着颤音的、哽咽的“哥哥”轻软逸出。
    初九僵硬许久,扶住她手臂:“公主……”
    “我没醉,我就是想他。”
    庄妍音再抬头,泪眼微红,睫毛湿润,鬓发乱覆在红润唇边,踉跄地退开,栽在软帐中,宛若无事,唤着陈眉与宫女进来伺候盥洗。
    她在半醉半醒间想,那样一个心怀天下的男儿,会愿意为了一个相熟二三载的义妹而放弃一方疆土么。
    ……
    齐军在二月攻打的楚国,也许是有申国在前,齐军威名远震,楚军将领误入圈套,又撤退不及,连失数座城。
    余下的征程,齐帝没有再御驾亲征,钦点季容等几位将领为前锋,钟斯、厉则等几位文臣为军师,回朝治国。
    大齐迎来亥国拜访,朝臣尚不知其意,但得齐帝叮嘱,要以上宾款待。
    亥国这次是来拿卫封曾经许下的承诺的。
    卫封在四月赶回魏都,于兰章殿设宴亥国。
    除了亥国使臣,太子戚阮平也亲自来等他兑现这个承诺。
    戚阮平一身锦衣男装,少女眉目英气,几杯薄酒过后,起身朝上座的卫封拱手行了一礼,开门见山:“不知齐帝可还记得当初来我亥国借兵时的诺言,如今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朕不曾忘。”
    卫封抬手示意福轲拿上事先准备好的文书。
    他与亥国约定若得亥国兵力相助,登基后会割两座城池以谢恩情。但他初初登基,若直接将本国领土送予他国,必惹群臣与子民反对。于是后来的约定便变成若待他征服别国,割城三座。亥国一番商议,顺了他的意思,没有追讨。
    如今他接连征战楚国,终于要回齐了,亥国才在他这个间隙里来讨债。
    群臣哗然,但见卫封龙颜冷峻,又见这三座城池实则只是边界领土,这三处领土只有一处是好,其余土质与水流差,极耗管理。
    群臣未再有异议,毕竟他们大齐数百年来才终于迎来一个圣君,甚是有望一统这分裂的天下。众臣齐心,皆折服于圣主龙威之下。
    戚阮平望着这份加盖玺印的文书欣慰笑起,虽然如预想中土质与人口差一些,但他们亥国有信心种植作物。
    “多谢齐帝,齐帝一言九鼎,我由衷叹服。”
    卫封淡淡抿唇,冠冕上十二旒玉串摇坠,他忽然问:“朕有一事不明。”
    “齐帝请讲。”
    “朕入亥境,本该往郯山郡自北入皇城得亥军求助,为何只在祁州便逢亥军?”那一次,他原以为一切都会措手不及的。
    “这个啊。”戚阮平轻笑,“该是有天或仙助齐帝吧。”
    那次是因为庄妍音写信求助戚阮平,让亥国能否点兵去与卫封汇合。
    戚阮平答应过庄妍音,要为她保密。虽然不知她与这齐帝是不是有些关系,但她不问不言,答应的事便会做到。
    卫封见戚阮平这般回答,便未再多问,宴席散后,尽地主之谊,带了戚阮平与亥国使臣去御花园楼中看歌舞。
    期间画师带着新画好的画像来。
    因为卫封有过吩咐,要他们将画像上的人试着画大一两岁,如今卫封刚回朝,画师知晓他一向重视此事,不敢耽搁,即便是在宴请宾客,也仍是疾步呈上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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