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跟你爸说一句生日快乐。”左蔚交代一句,转身。
    顾熙眨了眨眼睛看向左蔚,他俯下了身,长腿弯了下去时,单膝跪了地,皱眉捡起一瓶眼药水,然后站起身,走向顾熙,“你的?”
    顾熙点头。
    刚才陆文俊扯住她和小吉时,她的包一晃,口没拉的严实,眼药水掉了出去。
    左蔚递给她,拉着她的左手,旁若无人,就这么把她带了出去。他的腿长,步子也就自然比她大很多,她努力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他。
    左蔚发火时,她是不太害怕的,到了外面,左蔚看她,顾熙朝他笑,兴许是正值春日,万物复苏,所以不管怎么了,笑容也该随和绽放。
    左蔚揽过顾熙的细腰,站直了身体俯身亲吻她的额头,低喃道,“秦斯平,真的太不像话了。”
    是啊……
    陆文俊和小吉留了下来,不能丢下秦斯平一个。
    在左蔚拉着顾熙的手离开时,秦斯平起身就要追上去——
    那眼神,也曾凶狠。
    只是,陆文俊站在他面前,伸手拦他,其实用体力是拦不住秦斯平的,陆文俊哀声说,“秦斯平,替他求求你,你放你自己一马。”
    围绕在左蔚与顾熙周围的明眼人皆是看得出,那两个人是怎样的般配,左蔚为那个女人几乎是毫不保留的倾尽了他的一切,忧虑,哀愁,整夜难眠。
    而那个女人,性情温和懂事,怎样的情深意浓才甘愿为左蔚做到如此今日这般?也许她不尽完美,也许她在有些人眼中只有60分,可那又怎么样呢?
    秦斯平有他父亲的遗传,给他一张纸,给他一支笔,他可以全神贯注的描绘出一幅叫人痴醉的画。左蔚的父亲年轻时曾对刚满19岁的秦斯平开玩笑说:你父亲帮我画图,等你长大,给我儿子阿蔚画图。
    本是住在法国同一个高档住宅区,秦斯平家和左蔚家面对面。
    秦斯平和左蔚从小玩到大,但这只是左蔚单方面认为,每天会见一次面,一起打球,一起学习,每天两个人私下相处大概在一个小时左右,左蔚认为这已经够多了。
    但在秦斯平眼中,他们并不是从小玩到大,左蔚会理会的人很少,出去打球,例如桌球,左蔚的球杆一视同仁地会开玩笑似的远远地戳每个兄弟哥们的胸膛,戳到秦斯平时,秦斯平往往会看着左蔚,攥住左蔚向他戳过来的球杆,淡淡一笑。并且希望那只是戳向自己,而非他左蔚的每一个朋友都有这个荣幸。
    当然,那时的左蔚不懂秦斯平的心意。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吧,秦斯平就没打算放左蔚一马。
    他表现的并不明显,不会让左蔚看出来。
    但从什么时候起,他到了某种场合,遇上左蔚了,见到左蔚在一个人吸烟,他会夺过左蔚的烟,放在自己的唇边继续抽完,这也挺正常吧。
    左蔚那时只当倒霉,怎么交了一个爱抢自己东西的哥们。
    左蔚比秦斯平小一届,初中时,秦斯平有意成绩放水,准备留级一年跟左蔚同步,秦父并不知道儿子那段时间学习成绩因何落得如此之差,找了关系,秦斯平还是比左蔚早一年进大学。
    等了一年,左蔚大一,秦斯平大二。
    秦斯平和左蔚没有交女朋友,女同学会私下里会因为这类型的男人而唇枪舌战,而这男人根本不知道。
    左蔚拒绝女人时,秦斯平在旁边点上一支烟笑的开心。
    但是秦斯平不清楚,自己拒绝女人时,左蔚是否也一样很开心?
    他错了,左蔚当时的想法是:那个女人还不错,挺适合秦斯平的,秦斯平为什么拒绝?
    又不是让他结婚,谈恋爱随便玩玩大学期间应该很正常吧?
    哥们一起出去玩,每个人搂个女人,只有秦斯平和左蔚是两个大男人,形影不离。
    左蔚家里出事那年,秦斯平并不知道左家是让左蔚去追林曼曼这样的,当大学已经毕业的左蔚,第一次把林曼曼以女朋友的身份带出来时,秦斯平从以前的爱笑,开始皱起眉头沉默。
    后来他知道左蔚并不喜欢林曼曼,只是利用罢了,心宽了许多。
    秦斯平始终记得左蔚的爸爸小时候跟他开的那句玩笑,让他长大后给左蔚画图建造房子,他很努力,也终究得了成就。
    在这期间,他小心翼翼地出现在左蔚周围。
    秦斯平忆起从前,会很难过,他推开挡住他的陆文俊,坐在门口抽烟。
    这边这桌子翻了,整个别墅里的人都看得见,秦斯平的父亲一直看着这边的人,猜想,大概也知道是因为什么,笑着应付这些朋友,只说那边是年轻人喝多了。
    等到客人散去,秦斯平跟着父亲一起上楼,关上门。
    “跪下!”秦父呵斥。
    秦斯平跪下,这是规矩,从那年他从医院捡回一条命之后父亲给他立下的规矩,敢再对左蔚动心思,就要付出代价,秦父用刀生生地在儿子后背上割出一道流血的伤,十厘米左右那么长,他要让儿子记住这个疼!
    “疼吗?我这个当父亲的跟你一样疼!没教好儿子!”秦父站在秦斯平面前,腰板挺直,说了很多这么多年重复过无数次的话。可是哪一次秦斯平记得住?他的背上已是伤痕累累!
    “这几天,我叫人给你安排相亲,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秦父下了命令。
    秦斯平只是红着眼睛攥紧了拳头,“我不去!您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到底有什么资格?如果不是您做出那种可耻事,我和他也许可以试着在一起!”
    在秦斯平的眼中,第一次吻左蔚,左蔚并没有反对,那是因为左蔚也喜欢他,只是秦斯平真的误会了,左蔚当时只是未来得及反应,见鬼了,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
    “顾熙,我厌恶的是秦斯平的父亲,他对不起我爸。”
    车开在路上,左蔚突然说。
    沉默了好久了,顾熙听他这样开腔,难免诧异,“对不起你爸?”
    “是啊,秦斯平的爸,喜欢上了住在他家对面那个有家庭的女人。”左蔚抬手吸了口烟,然后把夹着烟的手轻搁在方向盘上。
    “你的……妈妈?”顾熙生怕说错一个字。
    左蔚默认。
    顾熙也无话了一会儿,后来望着渐浓的夜色说,“秦斯平的爸爸是你介绍给顾泽的,我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儿,你还给他过生日……”
    左蔚将车开向了何处不知,停在了盘旋的公路边,漆黑的只有车里的光亮,他拥住顾熙,心口贴着她心口的位置,讲说,“他能给顾泽铺一条好路,他愧对我父亲,我有所求,他都应。给他过生日,是提醒他,喝醉了不准去找那个背叛了我爸的我妈……其实没用,可是这么多年,习惯了。”
    顾熙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在他的眼眸中,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流光溢彩,都是悲伤哀戚,她去吻他的眼睛,就像她哭的时候,他温柔的吻过她的眼睛一样,“谢谢你为我弟弟建造的台阶。谢谢你告诉我你心底的小秘密。”
    亲吻能安抚人不平静的心,能激发情绪到崩溃,尽情的发泄不留一丝余力,萦绕在舌尖上的是关心。换做左蔚用力的吻她,给她热情,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说些什么。
    左蔚说,“顾熙,听听我和秦斯平的事情吧。”
    他的悲,他的喜,都在寂寞的月色下流泻。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秦斯平的心思的?大概是无意中踩着一节一节楼梯进入秦斯平私人画室的时候,许多画,画的是他。从秦斯平家的画室,打开窗,可以望见对面左蔚住的卧室,若说秦斯平能画出左蔚的样子,工作的样子,休息的样子,这倒是没什么,住对面,看得见,所以画得出。
    但是,左蔚发现,有许多画的并不是他在家的摸样,他们出去玩的,他都不记得自己做过的动作,他都未曾知道自己那般与人笑过,秦斯平却能记住在脑海里,画出来。
    他问秦斯平:这些都是干什么?
    左蔚当时没太歪想,只是好奇他画了这些做什么?没告诉过他,没让人看见过,甚至有几幅,上面他的动作和场景,是几年前了吧。
    面对左蔚的质问,对,在秦斯平心虚了好几年的那时候,他就是把左蔚的话当做质问。秦斯平认为这种感觉折磨死人了,他伤心,左蔚都不知道,望着他跟别人在一起时,秦斯平有一种早晚会被忽略掉的感觉。
    所以,当时他吻了左蔚。
    这对左蔚来说无疑是见鬼了,左蔚见鬼了一分钟那么久,不敢置信,秦斯平却近距离凝视他的眼睛流出了眼泪,好像这黑夜的花都在太阳下开好了,那是一根很紧的弦,秦斯平绷紧了好几年,终得放开。
    这是不一样的感觉,平日里,在纸张上画出左蔚的摸样,性感的骨骼,俊美的摸样,但都有缺失,缺失的是灵魂的力量。很在乎,所以惧怕,秦斯平惧怕表露出心迹。
    体会到了,左蔚的唇,如他想象的一样。
    秦斯平在那晚险些被左蔚打死,左蔚受不得身边有这样一个变态,且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哥们。
    想起一起洗过澡,想起一起打过球,想起一起睡过一张床,想起同驾驶一辆车,他那一刹那仿佛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左蔚对不反抗的秦斯平说:你真的不用活着了,你死,我清静。
    那也不过是气话罢了,秦斯平嘴角流血的站在窗口抽烟,盯着昏天下的左家房子,然后那晚,是左蔚第一次跟林曼曼发生关系。否则,对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左蔚想,他是无法去碰的,为了让秦斯平这个变态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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