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温度渐渐散去,苏汐独自坐在凉亭中,冰凉一丝一丝爬上身体。
    她身体无力地靠在亭柱上,衣衫下摆垂在腿际。一双唇被苏浅吻得红艳诱人,青丝在颊边轻拂,却映着一张霜雪般苍白的脸。
    她从未想过,苏浅会对她生了那般心思……
    父亲荒唐,母亲受尽侮辱,就连她和苏浅,如今也要跌入姐妹乱伦的深渊。
    唇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不过一息,本似涂了胭脂的娇艳花面就变成一张单薄雪白的纸。
    苏汐坐在那里,像要被风吹走,一戳就破。
    “啪、啪”的拍掌声从身后传来,一身华美的紫袍一步步踏入凉亭,出现在苏汐的视线里。
    “我竟不知,原来汐儿妹妹是半分不曾心悦与我,我方被捉住,就已同亲妹妹在此庆祝,亲、热……”
    陈沧压低了腰,俯身看着苏汐苍白的脸,万分柔弱,又万分惹人怜惜。
    他手里还拈着一朵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桔梗,淡紫幽昧,暗香盈盈。将花在苏汐的秀美的脸颊上划过,而后抬手,就要插到苏汐鬓间。
    当真是人比花娇,让人赏心悦目。
    苏汐一偏首,让他拈花的手落了空。
    柔弱的紫花坠落在地,陈沧冷笑一声,收回了手,“真是枉费我一番真心,怕汐儿你伤心,巴巴折回来探望。原不想,血浓于水,却浓不过亲妹妹的情,浓不过同胞妹妹的精……”
    他俊美的脸凑在苏汐跟前,一双眼里,几分兴奋,几分痴迷,“怎么……不让我碰,可是已吃过苏浅的精,要为她守身如玉,坚贞不渝?”
    悖论之语不加掩饰地说出,苏汐的脸明眼可见地又白了几分。
    “闭嘴……”
    这样下流龌龊的话,比起苏浅直白的情意,更让她觉得难堪,被苏浅吻过的唇,吸过的舌尖,就连被亲吻过的面颊,都像被烫过一般隐隐作痛。
    看着她生涩不堪的表情,却是让陈沧洞悉到某些单纯的事实。
    他直起身子,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竟是还没被碰过……”
    苏汐身子一僵。
    看她如此经不得逗弄,陈沧既想怜惜她,又越发想刺痛她。
    “汐儿实不必怕……我这般疼你,你不愿,我便是找人泄火,也没舍得真碰了你。你若是当真喜欢,你们叁姐妹,我都一并娶进府里,你看可好?”
    苏汐脸色唰地一白,问道,“你什么意思,浅浅她已是乾元,你……”
    “乾元又如何!”陈沧打断她的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难得波动的脸,“小浅可是还未满十叁?正是分化的当口,想必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已是个乾元吧……”
    “既如此,我说她是坤泽,她便能是坤泽!”
    苏汐眼眸震动了一瞬,看得陈沧是越发得意。
    伸手捏了她的下巴,字字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小浅亦是长得与你不遑多让,便是乾元,我亦能敞开了受用,又方便了你与她私会,汐儿,何乐而不为?”
    浓郁又荼靡的味道在鼻端弥漫,苏汐五脏翻腾,直欲作呕。
    “你说,到时你若怀了孩子,是我的,还是你家浅浅的?”手里的触感倏地轻颤,陈沧只觉有趣得很,又轻声出言安慰,“别怕……别怕,汐儿,只要是你的孩子,便是个痴儿,我也一样好生养在府里……”
    苏汐再受不了他的靠近,蓦然将他一把推开,攀着扶栏掩袖干呕,苍白的脸上竟呕起一丝血色来。
    陈沧再度被她推搡,眸中闪过一丝恼怒。恨恨站起身来,咬牙道,“退婚之事,你不必想了,即便我父亲此时官司缠身,但你小小一个苏家,我一样可以搓圆捏扁。”
    他低头看着浑身都对他写满了抗拒的苏汐,冷笑一声,“苏浣我要,你我也要,你那满心不伦的妹妹,苏浅,我也要!”
    他转身就走,还不忘下着最后的通牒,“明日,我便随父亲来登门赔罪,顺便……将你叁人一并纳入婚约,两个平妻,一个贵妾,如何?”
    说完便不再逗留。
    然而踏出凉亭的腿却被身后略显虚弱的声音叫住,“你想叁人同娶,陈大人此时谨言慎行,想必不肯轻易答应……”
    那声音顿了顿,藏着几分强撑着的平静,接着开口,“我嫁你,苏浣做妾,苏浅,你想娶她,不行。”
    陈沧回头看她,她看着极度不适,本就苍白的脸因作呕泛了一层青。可她仍是美的,即便被逼至如此地步,依然不曾方寸大乱,于挣扎的缝隙里,越长越韧。
    “依你。”他再度转身。
    本也只是逼她就范才开出的条件,不想她竟不愿与苏浅这般私会,既如此,便也罢了。
    “将你这臭毛病给我改改,我可不想洞房花烛夜,被你吐得一身都是……再有,将你的身子给我守好了,你若敢私自将自己给了苏浅……苏家,再无宁日。”
    风里的味道一点点飘散,苏汐坐了许久,才觉呼吸顺畅了些。
    背上沁了满背的汗,被风一吹,凉得刺骨,胸口却被闷热捂得快要窒息。
    苏汐望着远处的天光云影,轻轻阖了目。
    翌日,陈仓禀领着一瘸一拐的陈沧登门赔罪。
    陈沧的脸上也是肿的,显见回家是被教训了一顿。只是看向苏汐时,仍是勉力扯出个笑脸。
    而后又对着一旁担惊受怕的苏浣笑了笑,以示安抚。
    “犬子胡闹,将老夫人气成这样,我已将他教训过一顿,今日亲来赔礼道歉。”他一挥手,就有人抬进来几箱沉重的箱子,一打开,珠光宝气,闪闪耀目。
    何姨娘差些看直了眼。
    “另外,也是想添些聘礼。贵府嫡女苏汐,此事受了委屈,但老夫实在舍不得如此良媳,过府之后,府上定会给足体面。至于二小姐,待大婚之后,抬入府中是为我儿贵妾,不知老夫人可否成全?”
    本来陈沧此事做得不地道,与苏汐的婚约,老太太定是想要解除的,可一来,苏浣如今坏了名声,若是传出去,苏汐苏浅日后怕是也不好嫁娶。
    这二来,此事本是两家先公做主,不好乱拆,说起来,陈家实在是上好的人家,嫁过去本已是高攀,此时态度又放得如此之低,倒叫人有些为难。
    苏浅此时坐在苏汐身旁,侧着脸,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
    她昨日抱了苏汐,亲了苏汐,将胸中情意尽数说与她听。即便此时苏汐一刻也不曾看她,她心里亦是抑不住的欢喜。
    待婚约解除,她与汐汐有的是时间在一起,再不会有人能将她的汐汐抢走。
    此时老太太沉吟许久,被几大箱子的珠宝晃花了眼,有些意动,又颇觉拉不下面子。遂转了头来问苏汐。
    “汐儿,你的意见呢?”
    苏汐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蜷,捻了捻,在苏浅催促地轻扯她袖子之时回了神。
    克制地将目光从苏浅期许的目光中撤回,苏汐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抬眸回道,“但凭祖母做主。”
    刘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就连一旁的何姨娘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其后交谈的声音,苏汐已经不在意了。
    一场闹剧,仿佛没有发生过。昨日差些被气死的祖母与陈仓禀相谈甚欢,就连何姨娘此时也挺直了腰杆,敢偶尔插半句话。
    世事浑浑噩噩,苏汐仿佛料到了,也习惯了。
    只有从旁边一直射过来的目光让她不敢回眸。她没有看苏浅,不管此时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她都只能无动于衷。
    交谈完毕,陈仓禀就要带着儿子回府。
    陈沧偷摸空,在相送的人群间隙里穿插到苏汐面前。
    “汐儿,我答应你的可是做到了,汐儿答应我的,可要好好兑现。”
    他瞟了苏浅一眼,而后朝苏汐伸出了手。
    苏汐似乎轻轻颤了一下,感受到一旁压抑着注视的目光,慢慢抬手将自己递进伸来的掌心。
    入手柔腻,让从未真正亲近过芳泽的陈沧心头荡漾不已。
    略显粗糙的手掌一合,将那只纤细的手握在掌心细细把玩,即便神魂旌摇。
    苏汐脸色愈见苍白。
    见她似忍到了极限,陈沧方才有几分怜惜地放开了她的手,又附到她耳边低声说着,“有几个人能同我一般耐着性子与你玩这些把戏,我这般哄着你,汐儿,莫要叫我伤心失望。”
    随即转身同在门口等他的父亲汇合,陈仓禀坐轿,陈沧在旁扬鞭打马,遥遥回首朝苏汐一笑,这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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