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吸收完果核里的营养, 明明感觉到骨渣子的含量浓了一倍有余,体积却丝毫没变。
    她睁开眼,吐出骨渣想让张汐颜帮她看看, 却见张汐颜正沐浴在清晨的曙光中打坐。
    张汐颜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掐了个手印, 淡淡的泛着微光的气流萦绕在她的周围。她的神情安静柔和, 仿佛正在感受微风的轻轻吹拂。
    柳雨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汐颜, 心想:“大概这就是光明吧。”此刻的张汐颜极美, 又或者说有种超越了外在美貌的动人, 像清晨的阳光, 温暖舒适, 带来新一天的希望。看着她,便觉得内心的丧丧情绪都少了很多,多了些美好和期盼。
    张汐颜觉察到柳雨的目光, 睁开眼, 便见柳雨盯着自己正看得入神,身上流露出难得安静的气息,一双眼睛像沉浸了无数的悲欢离合、渗进了岁月的痕迹, 与以前在公司上班忙碌满身拼搏干劲的柳雨截然不同。
    她以为能各自安好, 然而, 过去一千年里, 她在疲于奔命中渡过,柳雨……
    她以为她是把柳雨托付给巫神,柳雨会得到巫神的保护和照顾。巫神确实照顾和保护了柳雨,却是……卖家版和买家版的区别。
    张汐颜收回情绪,问:“看着我做什么?”
    柳雨张嘴, 吐出小骨头渣子, 请张汐颜帮忙看看。
    张汐颜说道:“你吸收鬼灵晶, 吸收的是矿物质,长的是骨头,这个果核中含有充足的血气,长的是血肉,你看看骨头里的血丝是不是多了些。”
    柳雨仔细一看,笑道:“还真是哎。”她又笑笑的贱兮兮地问:“你刚才睁开眼看着我时,突然一下子很伤心,怎么了?”
    张汐颜迅速否认:“没有。”
    她又觉察到有目光望来,扭头便见同样盘膝打坐的黎未正在看着她俩。
    张汐颜明白自己跟柳雨的这点情绪在黎未这里几乎是透明的。不说黎未那与生俱来的强大感知能力,黎未历经人世沧桑五千余年,她比任何一个种族都更了解人类。她能读懂人们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眼神、小动作。
    她对巫神的怨怼,毫无遮掩地落在巫神和黎未的眼中。
    她跟巫神的矛盾,跟黎未无关,可她跟巫神是黎未最亲近的人,一旦爆发冲突,夹在中间难做的也是黎未。她更明白,黎未在竭力补救,对巫族、对她和柳雨。
    张汐颜对黎未说:“操心这么多,当心……”话到嘴边,想到这话不吉利,又把“长不大”三个字咽回去。
    黎未闭上眼睛继续修炼。她不担心张汐颜削她娘亲,毕竟论逃命没谁比得过巫神,只是感受到张汐颜的伤心有点难受,却事已至此无法改变。
    水妖悄无声息地缩在角落默默观察她们几个,只觉自己八千年的道行和见识都白长了。
    巫族大祭司竟然能在地灵界修炼,小巫神对地灵界也没有丝毫排斥不适应的样子。照常理说,她们生活在阴煞之地,修炼的是阴煞之气,到了灵气充裕的地灵界会想办法将自己与周围的灵气隔绝,以防受到灵气侵蚀。她俩都不是靠食物补充阴煞之气再在体内循环修炼,而是切切实实地从天地间吸收游离力量正常修炼。大祭司在吸收天地灵气,少巫竟然在引聚与阴煞之气相克的太阳精火慢慢炼化后导入体内。有点可怕!
    张汐颜有心带着柳雨历练,方法很重要,不然只会适得其反。此刻的柳雨,更像是被她推着走,不明白状况,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沟通,非常重要。
    她去到柳雨的身边坐下,说:“飞舟行驶得慢,需要三天时间才到鬼灵界。”
    柳雨“嗯”了声,没所谓,大佬安排了就好。反正自己跟着大佬蹭吃蹭喝,大佬去哪她去哪,大佬安排什么听什么。
    张汐颜感触到柳雨的消积情绪,有点心酸,又不好说什么。她取出任务令牌,找到接取的鬼灵城任务,告诉柳雨:“鬼界供奉巫神,花祭神相当于巫神的使者,在鬼、巫两界的身份地位都极高,鬼帝见到你都得客客气气。如果是部落里的花祭神,在鬼界的地位差不多跟鬼帝是平级的,你跟别的花祭神又有不同,地位在其它花祭神之上,比起鬼帝也要高出一截。”
    柳雨睨着张汐颜,问:“因为我是你这位大祭司部落的花祭神的缘故?”
    张汐颜摇摇头,说:“因为你的花冠比其她花祭神多,实力、神通、本事都是最强大的。在不周山,不论亲疏关系,一切凭实力、拳头说话。如果你的实力不济,无论你我的关系有多亲近、无论我多想护着你,旁人也只会看不起你,而不是敬重你。”
    柳雨挑挑眉,“哦”了声,心想:“我竟然也是有点厉害的?”地位比鬼帝高?这个先打个问号,但花祭神对胡良、竹金牙他们来说,确实是地位相当高的。她扫了眼鬼灵城的任务,问道:“我们去鬼灵界是为了收小弟?”光杆大佬,连个喊溜溜溜撑牌面的人都没有,算哪门子大佬。
    张汐颜没有否认,也没有说是,继续说道:“身为花祭神,你得了解自己的族群是个什么样的。一些由人变成的鬼,还保留着作为人的情感、习性,除了身体构造不一样外,与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大多数鬼是没有情感的。一些由人变成的鬼,会因种种原因像修炼蛊身的人那样渐渐迷失本性,沦为泯灭人性的恶鬼。各种鬼的习性不一样,有些鬼残暴嗜杀,有些鬼贪婪成性,有些鬼会藏于人群中制造各种灾难以从中获得乐趣。”
    柳雨问:“你的意思是带我去见识一下各种鬼?”
    张汐颜说:“这只是其一,更多的是想带着你走走看看做市场考察,想让你找到自己的定位和方向。抛开你我之间的过往,仅仅是从利益角度来说,我很愿意在你身上进行投资。”
    她顿了顿,看着柳雨,轻声说:“私心上讲,我想找回曾经那个干劲十足充满自信的柳雨,我把她弄丢了。在我最难的时候,她没有放弃我,一直对我不离不弃舍命相护,在她最难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去照顾她、保护她,竟然期望别人会对她好。”
    柳雨让张汐颜这样子闹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干嘛整得这么……咳……那个……大佬能看好我,觉得我很有投资价值,我还是很开心的。”她刚想问,你觉得我能值多少投资,便想起大佬砸在她身上的那些灵晶药材等,果断闭嘴了。
    不得不说,大佬的这碗鸡汤灌得人浑身舒坦,干劲都起来了。关键是大佬的鸡汤不是白忽悠,人家是用比真金白银还要真的灵晶硬砸出来的鸡汤。
    鸡汤喝爽归喝爽,那些什么感动之下赴汤蹈火再无不辞、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死相报这种事免了。柳雨心说:“这种事都是我拿去套路别人的。”不过,她仍旧虚心地请教,问:“那大佬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我们到了鬼灵界,具体要做些什么?”
    鬼灵城任务写的是“鬼灵城历练,上交五百年份阴珠一百颗。”
    历练的范畴大了去,没明说,鬼知道要怎么历练。至于阴珠,这又是什么鬼?
    张汐颜细细解释道:“阴阳道宗的宗旨是万物各循其道。意思就是,人、鬼、巫、妖,包括天族,各自有各自生存的世界,大家是可以共存互通往来的,但要保持好界限,不要去干扰到其他族群的生存。简单地讲,就是鬼在阴间生活,人在阳间生活,互不干扰,即使鬼因为需要临时来到阳间,也需要遵照阳间的规矩,不能行害人的事。鬼去到人的地界惹事,打死无怨。人到鬼的地界浪,管死不管埋。”
    柳雨心说:“这规矩听起来挺好的,但可实施性……”瞧瞧旁边吃人的水妖就知道了!这个她持保留意见,不予反驳。她指指鬼灵城任务,示意张大佬继续讲。
    张汐颜说道:“鬼灵城是鬼界和地灵界交汇之地,经常有鬼界的恶鬼来到鬼灵城、甚至从鬼灵城进入地灵界作祟。跟蛊道宗每年会派弟子进入蛊山历练清理那些泛滥的蛊类一样,阴阳道宗会每年不间断地清理潜入鬼灵城和地灵界的恶鬼。鬼修炼到鬼王境界时,便会开始淬骨,在体内形成阴煞之气的结晶,称为鬼珠。鬼珠也是鬼灵的内丹所在。”
    柳雨满脸呆滞地看着张汐颜,说:“你的意思是要我抓一百个五百年道行的恶鬼?”一百个!五百年道行的恶鬼,疯了吧!
    张汐颜说:“也可以折算成十个千年道行的恶鬼。”
    柳雨心想,张大佬灌了半天鸡汤,果然是想忽悠人去当苦力。她慢慢扭头,看向蹲在角落里的水妖,喊:“黑湖。”这有个八千年道行的大佬,现成的苦力。她朝黑湖勾勾手指,说:“来,我有悄悄话对你讲。”
    张汐颜用膝盖都能想到柳雨想做什么,暗自感慨柳雨还是那个柳雨,性格是一点都没变。
    水妖从她们仨的态度中已经隐约能排出大小王,不等柳雨再多说什么,立即一口应承下,“一百颗五百年道行的阴珠,包在我身上!”
    柳雨很是满意地微微一笑,扭头对张汐颜说:“搞定。”
    张汐颜指向黑湖,“这是我的手下。”
    柳雨说:“你我何分彼此。”继续躺在躺椅晒太阳。太阳有点晒,她又把躺椅拉到阴凉处,想了想,从芥子石中取出巫神宝典翻看。三天时间,够她看好多功法了。
    张汐颜早习惯柳雨这种能安排别人就绝不自己动手的作风,好歹柳大小姐肯上心钻研功法,也算是有进步的。她把黎未给的芥子石递到柳雨面前,说:“这是当初说好的你留在我这边当花祭神给的待遇补贴。”
    柳雨将芥子石握在手里,往里看了眼,先以为自己感知错误,她反复看了又看,满脸震惊地看着张汐颜,问:“大佬,您没给错?”
    张汐颜扔下句,“一次性补贴到位,后面就没有了。”她说完,往船舱里去,明显不接受拒绝和退货。
    柳雨看看芥子石,又看了眼黎未,大概能猜到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她麻利地把芥子石吞进肚子里藏好,从躺椅上蹦起身,到张汐颜的舱门口说,“大佬,你放心吧,一百只五百年道行的鬼,我亲自动手,绝不偷懒。”
    张汐颜心说,“你可真是钱到位一切好说。”她看柳雨又恢复了点活力,心说:“有效果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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